平安站在马车下等着厘舫,果不其然,都城第一马车引来了诸多目光,戈凤泰然的将双脚架在马车上,习惯性的享受着人们的艳羡。
这是一辆双马马车,由两匹骏马拉着,这两匹马正值壮年,昂起首来雄赳赳的,想来戈凤很花了功夫饲养,马毛被打理的干净顺滑,小风一吹,簌簌而动。
“好马啊!”
“是啊,可真是马中的一对美人!”
人们议论道。
“这回不知谁家雇的,真有钱!”
“你去问问啊,那不是雇主家的丫鬟么,这小丫头长的真水灵诶。”
平安气得瞪起眼睛,她竟被人当成了有钱人家的使唤丫头,她可是堂堂救死扶伤的郎中啊,小丫鬟能比得了她?少年人的虚荣心使得平安很不快,她喊着厘舫快一点。
“你再不快点,我可就走了,真墨迹!”
“再等等,人太多了,马上就到我了……快,给我柳叶鱼!”厘舫在炸鱼酥那儿挤出了一身的臭汗,他生怕被平安给扔下。
平安干脆离得马车远点,她站在路边无聊的观望着行人,这也是她的乐趣之一,由一个人面部的气色,走路的姿势,脚步的轻重,猜度对方的健康状况,以前跟着墨梳上街,墨梳就爱这样考她。
看着看着,平安觉着不对劲,很多人乍一瞧似是没事,但却脚步虚浮,面色泛黄,这让她想到几日前去千字家的路上被千字的箩筐撞到的那人,只不过那人的情况更加严重一点,真奇怪,难道都病了?
“好马,真是好马!”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抱着一堆炸鱼酥走到马车前,不住口的赞叹。
而此时,厘舫垂头丧气的空着手朝平安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碎银子还给平安。
“柳叶鱼都被他买走了!”厘舫指着那赞马的青年人。
“那么多,他吃得完吗,真可恨!”平安又失望又着恼,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支配的银子,想吃一顿柳叶鱼怎就那么难呢,她厚着脸皮走到青年跟前,“喂,你分我一点柳叶鱼,我给你双倍的银子。”
青年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夺人爱食,如挖人祖坟,我才不分你,为了吃你们葵国的柳叶鱼,我可是不远万里而来!我的鱼,你别想。”
青年人说完,还故意将那一堆炸鱼抱的紧紧的。
“你……”平安闻着鱼香,越发的想吃,她见青年本是五官清秀,偏偏一张好脸上却长满了红白疙瘩,便对他道,“你体热旺盛,脾胃湿困,长那么多痘痘你还吃,哼,也不怕吃成癞蛤蟆脸!”
“呀……小丫头,你嘴巴真够毒的,你才癞蛤蟆,你全家都癞蛤蟆,全葵国都是癞蛤蟆!”
“你怎么说话呢?咱们葵国人怎么癞蛤蟆了?”戈凤不高兴了,从车上跳下来,“这小姑娘是为你好,还不识好人心了,她是郎中,她能说错吗?”
青年不相信戈凤的话,绕着平安转了一圈,“她是郎中?开玩笑吧。”
平安心说,她今儿必须吃到柳叶鱼,“你要不信,我可以替你治一治,治好了你自然就信了,报酬嘛,你分我一点鱼!”
“让我想想……”青年人犹豫了一下,他看看怀里的鱼,的确多了点,大概吃不了一半就得撑了,便点头道,“算了,我堂堂皇子也不跟你小丫头计较,分你一点就分你一点。我这个人,单纯善良,容易轻信人,你说替我治痘痘我便信了你,你要是治不好,我也不怪你,对了,你们葵国有什么好玩的,你给我介绍介绍啊?”
此时侯在车里的千字早不耐烦了,她探出头让平安快上去。
“我们要去观海,你既是来游玩的,跟我们一起去吧,不过你得付我们车马费,你也看见了,这马车可贵了。”
“没问题!”青年豪爽的从钱袋里取出两枚金叶子递给平安,“够不够?”
“勉强够。”平安不客气的接过去,给了戈凤一片,另一片金叶子自己收进了荷包里。
戈凤乐得眼睛都眯没了,将几人请进了马车。
千字一见又多了一个人,更不高兴了,不过,当厘舫打开他带来的那些点心,花花绿绿又好看又好吃,她才脸上有了笑。
“你说你是皇子?哪一国的?”平安抓了一把青年的柳叶鱼,“我叫平安,你叫什么?”
“森国,我来自森国,我叫南羿,是森国的大皇子,我跟你说我原本是森国的太子,不过我可不想将来做什么劳什子的森皇,我只想周游列国,所以被我父皇打了一顿后,太子的身份就被褫夺了,我也乐得自由,跑出来玩了。”
“森国?我记得离我们葵国很远的啊。”
《不离奇物录》上绘制的十四国地图平安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从森国到葵国,有两条路径,一是走很远的海路绕道葵国的海边,从海边登陆葵国,二是先走海路到巽国,再走陆路经煌国到葵国。
“可不是嘛,还好我的小船够结实,我划了整整半个月才到巽国呢!”南羿道,“说起来我第一次造的船还真好使,你知道吗,这些金叶子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我的船到了巽国后,被一个巽国的船商给看中了,说我的船造的精妙,让我卖给他,在得知那条船出自我手,船商又让我指导他的人造船,我在巽国呆了三个月,给他们造了百来条船,就赚了这么一袋金叶子,后来在船场呆的无聊,我就偷偷跑出来了,去了煌国。
我跟你讲,煌国真大啊,可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国,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走完呢!煌国人挺有意思的,南北东西人都长的不同,特别是北沙人,长的怪极了,耳朵都这样的……”
南羿边说边模仿,两只手抓在耳朵上,把平安千字和厘舫都逗的哈哈大笑。他们几个从未出过葵国,所以对南羿说的这些很感兴趣,听的津津有味。
特别说起煌国,千字眼睛都亮了,让南羿多讲一些,南羿一路走来,存了一肚子的故事,有人愿意听他讲,他便不遗余力滔滔不绝。
平安不知不觉吃了十几条柳叶鱼,她还要吃被千字给摁住,指着她的伤口瞪着她,平安只好吃起厘舫的点心。
“好吃吧,我昨晚熬了一宿做出来的,累死我了。”厘舫道。
“嗯,真好吃。”南羿也不客气,“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别打岔,快听南羿哥哥讲啊,”千字道,“南羿哥哥,你去过煌国的都城吗,大不大,好不好玩?”
“必须去过啊,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葵国的都城,拿到煌国也不过是个郡的郡都,煌国的都城那可整整大出十来倍,夜不闭市,通宵都是灯火,热闹繁华的一塌糊涂!嘿嘿……其实我们森国的都城也很小,跟你们的都城差不多大,所以啊,我第一次进煌国都城都舍不得闭眼睛,因为看不够啊,好玩的太多了,好吃的也多……”
这一路上南羿的嘴巴就没有停过,千字听的十分入神,平安和厘舫听多了也没了兴趣,两人昨晚都没睡好睡够,相继倒在椅上呼呼了起来。
戈凤的马车赶的平平稳稳,平安和厘舫也睡的香甜。
天黑的时候,经常走这条道的戈凤拿主意选了一家实惠的客栈,几人开房住下。
白天睡够了,平安和厘舫都喝了鸡血似的精神百倍,一时睡不着,平安让厘舫教她吹笛子,其它三人早疲累不堪各自睡下了。
厘舫很有耐心,吹了一段曲子让平安学学看,平安拿笛子敲他,“我单音都吹不准,你让我吹曲子,你不是埋汰我吗!”
“安安,你别生气啊,吹笛子要讲感觉的,我当年跟我老娘学笛子我娘就是这样教我啊。”
“我问你,你是不是先学会六弦琴后吹的笛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个头,你都会弹琴了,自然有了音感,我能跟你比吗,快,教我口型和吐气。”
平安咿咿呀呀的吹,吹了半个时辰终于吹出了一个音,她得意的再接再厉,更使了劲的吹,厘舫苦着脸,恨不得塞上耳朵,直到客栈里有人开口大骂,“半夜吹什么吹,鬼都被你给吹回坟里了,还让不让人睡了,他妈的什么人都是!”
平安缩回了嘴,难为情的吐了吐舌头,“要不我们去那儿,”她往前边树林一指。
“这么黑,不要吧,你不怕那个……啥……吗?”厘舫不肯,双手搓了搓手臂。
“你说鬼啊,我有笛子啊,刚刚那人不是说鬼都要被我吹回坟里吗,别怕,我吹的难听,鬼都嫌弃我的。”平安拉起厘舫的手就往林子里跑。
平安的手软软的,像晒得暖暖的棉花,厘舫一阵心神荡漾,迷迷糊糊的就被拉进了树林。
挑了一处空阔地,平安横笛开音,可依然难听的抓心挠肺,厘舫无奈的望着她,心说也忒没天份了,可有什么办法,这是他未来的媳妇,他得哄着她陪着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
这回还未吹到半柱香,就听林中一声大吼,“想活命都给老子滚,哪儿冒出来的小鬼,半夜招魂呐。”
接着几个怪异装束的人现身在月色下,他们身着七彩衣,个子都是矮而瘦,手上拿着明晃晃的片刀,面貌黑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