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姐姐！朱颜她……”到一出僻静无人处，赵小公子终于是转过身来看我，一双眼睛红的得像进了沙子，但是在见到我拉来的闻休之后生生地住了口。
“闻将军怎么也在这儿？”他憋回了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努力稳着气息对闻休道，却是比方才见了司徒竟由的模样更甚许多。
“闻休不是外人，你不必介意，朱颜她怎么了？”我为赵小公子宽心，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可我见他连平日里面半点支支吾吾也没有了，只有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闻休，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说话。
曾经朱颜同我说过，她是宋府的一个丫头，服侍过里面的一位受宠的小姐，小姐死了，她便要为她报仇。至于向谁报仇，自然再明了不过。当下我便是眼皮一跳，想是朱颜又去报那什么仇怨了。
我虽心里头如揪着一般的难受，出口却还是那般淡然的声音，摆出一番事不关己的模样儿，说道：“便是朱颜真的怎么了，我也管不了她了，她早已与我无关。你便是愿意说也好，不愿意说也好，我却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听我这话，赵小公子的脸上一下子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他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直勾勾盯着我道，言辞已经变成了恳求：“玖姐姐，云天寺最是将慈悲为怀。你可忍心对曾经服侍过你的儿时玩伴就这样见死不救？”
什么儿时玩伴，什么曾经服侍？这话倒是把我问蒙了。
我刚想开口问，却听见一边的闻休说话了，这声音太是冰冷，若不是他握着我的手那温柔的力度，我几乎怀疑那不是他。闻休的脸上蒙上一层霜，眸子里面冰冻九尺，他说道：“赵公子，你可记得你承诺的？”
不等我看一眼赵小公子，闻休已经牵着我走了，起先他步子很快，我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跑到后面有些小喘，他才放慢脚步来等我。这一下子他又走得太慢，小小一片青绿的林荫道竟是走了半天，半晌，他才叹一口气，对我道：“阿白，你不能冷眼旁观是吗？”
我惊了一惊，却惊得是闻休想得比我自己还快。我没有回答，一面走，一面想。
想朱颜那身世，想她平日里最爱哭，最胆小，却也最机灵可爱，最讨人喜欢的模样儿，想了半天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脑子里面乱成一团，全部都是她怎样的好的模样儿。
我点点头，对闻休道：“我是不能不管的，她是二红啊……”
我见闻休脸色不太好，便晃了晃他的手，拉他到一边的庭院里面坐下。
这个时节难免有些萧凉。就算湖边柳树梢头已经出了些绿芽儿，远远看去还是灰褐色的一片。湖面平静，无风也无波光，倒是将这一片全部完整地印到了水里边，也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我从袖里面拿出用绢布包好的一叠方才的小饼，扒开闻休的手掌，放了一枚到他的手里面，对他道：“我想听听你同赵钰说了些什么？听他那话，朱颜曾经服侍的便是我了。我既不受宠，也没有那么好。那么朱颜同我说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假我也辨不出来了。”
“记得我同你说过那夜来找你的丫鬟吗？”
“嗯，便是躲着蔡姑姑来找我的那个吧，她就是朱颜吗？”
闻休点头，又道：“那你记得我说过那画不起作用的事吗？”
我一愣，当即反应过来，望着闻休。见他看我，便知晓他一定是查出了当日那画不起作用的原因。在宋大人来见我的那日晚上，能知晓那画中玄机的，除了我和闻休，便是朱颜。
虽然宋府大多数人都死于非命，但是其中能逃出来的奴婢也不在少数，我倒是没多想。恐怕当日朱颜过于害怕，便想起了那日宋大人的所言，从密道中离开了。所以我和闻休前去时候才没能打开。
一时间百味杂陈，愤恨没有，却是不知道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了。
相比于侥幸脱身的另一些家仆的暗自庆幸，她便是这样背着愧疚与仇恨过了这些年，中途却不知是有什么巧遇，习得了一身的武功。
于是，我便又问闻休道：“那你可知道她是怎么习来的武功？是谁在这些年帮着她？”
闻休摇摇头，一块饼塞到我嘴里，自己也拿起了一块咬了一口。
我嚼着饼，想了想，问闻休道：“所以你便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赵钰，让他带着朱颜离开是吗？”
闻休点头，眸光款款移过来，明明是深潭，却像是住着四月的春光，说道：“我不希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留在你的身边。”
一时之间，我感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但是想到朱颜的事情，我却忍住了想去拥抱闻休的冲动，看着他好看的眉眼，我很艰难地才将我想说的说出来：“闻休，你也猜到了，我没办法袖手旁观的。我记得的时候，她一直待我很好。”
闻休不可置否，却冷下了脸色的道：“可若这次她再伤你，便是你说，我也定让她万劫不复。”
赵小公子连日奔波来到淞州，却也没个休息的。在闻休把我拉走之后，不知到用了什么法子，求了长乐公主把我单独拉了出来。
我见赵小公子一脸疲态，好心说道：“你这个样子，再不休息，便自己先倒下了。有什么事情，你且先去睡一觉，等你起来，再慢慢说。”
想到我之前说过的话，我又补充道：“之前说的都是气话，若朱颜当真要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想来赵小公子竟真的对朱颜如此在意，却也不知道是在更上一层楼的事儿，还是我离开京城来到淞州时候的事儿了。
不管怎么说，赵小公子的背景对于朱颜来怎么也是利大于弊，没了我，朱颜也是能过得好好的了。桃李春风的姑娘儿，个个都是水做的娇滴滴，若真是嫁给了谁，我自然是希望她们能继续好好的一辈子。
“回京城吧玖姐姐，朱颜要嫁给靖王了！”赵小公子红着眼对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