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肖容知道她这一觉醒来后，会见到什么人的话，她想必就是死，也不愿意来淌这趟混水。
她若再想回到虞祺铭身边，就万万见不得这个人。奈何世事难料，老天偏就是跟她过不去。少时如此，如今更是如此。
当然，这放的都是马后炮。
……
手指触上直升机扶手时，徐煜煜尚未从那五年宛如置身淤泥的生活中完全清醒过来。她整个人还沉浸在独自窝在出租屋里码字求稿费的状态之中。徐煜煜肩上披着纪鹏的那件白大褂，踏上踏板时举手投足已全然失了往日的做派。
“想什么呢？”
纪鹏替她戴好头盔，见她神思恍惚，不免问道。
讲真，纵使他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面对这样一个木讷的徐家小姐，他心里还是不能接受。
驾驶员待他俩人坐好后，拉上舱门，一言不发的发动直升机。
直升机上升时微有些摇晃，徐煜煜面不改色扶额看向小窗外。
“鹏鹏啊。”
徐煜煜将视线放在窗外渐渐升高的天空中，突然开口道。
“你记不记得那次小白过生日，我们在太平洋飞了整整两天两夜，一边吼一边笑。那时严芷柔还没死，我门六个人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起……”
“芷柔没死。”
纪鹏从冰柜里取出一只蜜桃汁打开了递给她，说：“我们还活着，我们记得她，她就没死。”
蓦然听见严芷柔的名字，使得纪鹏手心微微出汗，他不自觉收紧了拳头。
我记得江晟，可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徐煜煜凝住心神，将心思放到现实中来。
“喔。”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将头转向纪鹏。
“你不是应该在宣菲那儿吗？”
纪鹏深蓝色的瞳孔瞬间变得深邃起来，他紧握的手却渐渐放松。
“小菲菲的事，用不着我费心了。”
纪鹏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现在，有白澜罩着呢。”
小白？
徐煜煜的嘴角浮现姨母笑。
宣菲什么情况，她跟小白这个鳏夫……
“说清楚点。”徐煜煜颇有兴致地询问下去。
“你这五年都干什么去了，对我们的消息一点都没留意吗？”些许不满的情绪表露在纪鹏的脸上，连语气都有些不快。
徐煜煜讪笑一声，并未作答。
这几年，徐煜煜只缩在花梨市那间小出租屋里，根本就不敢出来见人，对外界的事也是充耳不闻，至今也不知错过了多少重新开始的机会。
纪鹏叹气，而后将宣菲和白澜的事尽数告诉了徐煜煜。
前些年白澜被家里人逼婚，他妈一心想让白澜娶黎家三小姐黎微。为了让黎微进白家门，白妈不惜以断绝关系为要挟。若是严芷柔还在世，白澜大可以严家为挡箭牌，只是既然严芷柔已然离世，白澜再无拒绝的理由，只有按要求和黎微订婚。
订婚前夜，白澜在纪家喝酒，白澜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不断向纪鹏诉说他和阿柔的事情。
白澜一向是他们六人中最冷静最理智的一个，但那天他明显崩溃了。他一想到第二天自己要和别人订婚，他心里就难受。他觉得自己违背了自己对阿柔的承诺，对不起死去的严芷柔，也对不起他们这些年来的所做的努力。
劝人的事情纪鹏一向都不做，他眼见白澜已经两眼失神，脚步不稳，仍旧一杯又一杯给白澜倒酒。什么深海炸弹月神坠云通通调好了往白澜喉咙里灌。
于是白澜越来越醉，最后吐了纪鹏一身。纪鹏一气之下就将白澜踢出了纪家。
“其实宣菲应该送我一辆玛莎拉蒂。没有我，就没有她和小白的今天。”纪鹏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颇有些得意。
话说到这里，徐煜煜已经大概猜到后来发生的事了。她想，那天就算没有纪鹏推波助澜，小菲也不会让白澜顺利订婚的。她明白宣菲的心情。换作是她，也绝不会甘心。
中间发生的事纪鹏不在场，并不清楚，他只知道第二天的订婚宴上白澜带着宣菲一同出席，当着黎微和一众名门望族的面将订婚戒指戴在了宣菲的手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徐煜煜听完之后，不免追问道。
“去年十月。”纪鹏回答。
“那她那起抄袭案呢。”徐煜煜又问道。
纪鹏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异样的情绪翻涌在心底，已无心顾及其他了。
“你知道吗，煜煜。七年前是芷柔，五年前是江晟和你，这五年就剩下我和他们，结果宣菲和小白还凑一对了。只有我……”纪鹏说着，试探性地握住徐煜煜的手，“如果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我纪鹏绝不逊于任何人。”
徐煜煜淡淡笑着，隔着头盔，徐煜煜的眼睛有些红肿。
“鹏鹏你忘了，如今洛氏联企可是徐家往昔辉煌的延续。”
徐煜煜反握住纪鹏的手，继续说：“我可不是要奇子帮我，我是在向他讨债。你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见纪鹏仍不死心，徐煜煜便再次强调：“我有事肯定会求你的。”
直升机在空中行驶着，窗外是不断飞逝的云朵，徐煜煜透过窗户能看到整个菁市的布局。
典型的现代城市。
徐煜煜睡意渐浓，扶着椅背便睡去了。许多记忆在徐煜煜脑海里放映，癫狂的、放肆的、美好的、屈辱的，一样一样唤醒着徐煜煜对洛氏联企的憎恨。
她在梦里时而与父亲攀谈，时而与江晟四目相对，那些她无处安放的回忆，模糊的轮廓与人影，使徐煜煜越发沉迷，不愿醒来。
徐煜煜沉睡前，画面停在一处小院里。院中央是一颗参天的老树，枝干繁杂，树叶葱绿，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映着斑驳的光点，树底下一群稚童围着树干在唱童谣……
“煜煜……”纪鹏见她睡着了，轻轻地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傻。纪鹏淡淡一笑，而后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而驾驶座上，驾驶员仍旧一言不发，左手时不时在操作盘上下达指令。头盔下的脸颊瘦削精致，而嘴角则慢慢扬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