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庞初到奥术师宇宙是轮日历第七纪893年夏,遇到卡托胥是898年秋,现在是899年夏,而明年格外重要了,第七帝国开国九百年,星象上战神西德尼入洛狮座,主变,气运陡转。
王庞对此没什么太大感触,现在他作为冰息桥堡的主人正在凯曼领主的宏大宫殿做客。
凯曼城建在一座低矮山丘上,建筑物盘旋而上直达最巅峰的白地宫,高大是这宫殿的韵脚,精致是他的本色,威严是他的妆容,富贵是他的华服,恐怖是他的扮相,温柔却又是他的表情了。
大殿就像广场一样,梯形,由外向内不断升高,所有人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领主的巨大王座。中央走道两侧是巨大的银杉木的廊柱,朴素的原木色历经时光后显得暗沉;木制拱顶高高在上,画满了色彩浓厚而笔触有力的神话、宗教、战争故事;墙壁贴满黄白色的石灰石,严肃而美观:共同构建了一个辽阔的中庭。一座座原始的铸铁燃火吊灯挂在横梁上,但最明亮、最炽烈的却是大殿走道上巨大的火塘,四人宽,却有百米长,一整根松铁杉作为燃料释放灼灼逼人的烈焰,四周堆积木炭,一座座烧烤架绵延,虎背熊腰的厨师们把肥硕的野获剥洗干净,刷上蘸料,串在钢叉上,脂肪在热力催逼下冒出吱吱作响的油水,整个大殿都弥漫着食物的味道,充塞每一个毛孔,让人不吃便就饱足了。整个中庭都笼罩在金黄色的火光里,就连人的脸上也是金灿灿红彤彤的,壁画、雕塑,石灰石覆盖的墙壁和地面格外增色不少,显示一派华美壮丽的景象。
军官、各个家族的成员在围绕火塘的一张张桌子边喝酒食肉,大声交谈、说笑,有个别还放肆地进行赌博。
白地宫特聘的超大型乐队奏起乐章,宏大舒缓的音乐冲上云霄。
领主和重要客人们坐在走道末端的长桌边,谈笑风生。
王庞打量着修尔斯,这个年富力强的凯曼统治者,他有着德尔人标志性的金发和蓝眼,常年忙于案牍公务使得他早衰而瘦弱,但他那锐利的眼神和高耸的颧骨却强烈地暗示了这个男人的饱满精力和深沉智慧。他的嗓音尖利刺耳,语气高昂激情,粗豪的男儿本色里掩饰不住优雅的贵族气息,不俗的见识和阅历使得他的话语极具说服力和蛊惑力,他总是能掌控气氛,让每个人都感觉受到重视,他自己总是冷静地把控火候,善解人意地不让客人觉得尴尬。
修尔斯说完一个打猎时候的趣事,把目光投向王庞,笑了笑,端着酒杯站起来,呼喝几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高声道:“朋友们,让我们来为冰息桥堡的哈姆雷特先生干一杯!”
“喝!”
在一片欢腾中,王庞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结巴着舌头无奈地诉苦:“哎呦!您太热情啦!我……”
“我都忘了哈姆雷特先生是富庶的冰息桥堡的主人了,想必是看不起我们凯曼的蜜酒,是我的错!我的错!哈!来人,换上冰息桥堡特产的黑荆棘火蜜酒!”
王庞诚惶诚恐,“唉,唉,不必……”迟疑了一下,看那些侍者们麻利地端上一摞摞蜜酒,流露出疲倦和烦躁,停止身体,朝主座的修尔斯微微鞠躬,“哦,伟大的征服者家族的英明家主,实在抱歉鄙人酒量不佳,请允许我的侍卫长替我赔罪。”
修尔斯表现出主人翁的宽容大度,“哈姆雷特领主的侍卫之孔武有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却不知这位侍卫长酒量如何。”
王庞微微阖眼,嘴角流露诡秘笑意,一闪即逝就像是摇曳火光照在脸上的幻象,拍了拍手,大殿一边走来一个浑身包裹在钢铁里的高大人形,甲胄在行动中发出的声响很细微而熨帖的摩擦声,沉重的脚步竟然无声无息,完全隐没在篝火爆燃声里。
这个人形打开脖颈两侧的卡扣,摘下厚重的钢盔,露出一张粗糙的苍白脸庞来,铅灰色的瞳孔射出冷电,刺得人脸上隐隐发痒。
“好汉子!”
“喝!”
……
凯曼城外的平原高低起伏,卫兵站在钟楼眺望远方俊俏的伊斯滕雪山,轮日那剔透的光芒映地山顶万年的冰雪剔透玲珑。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隐隐约约地能听到白地宫传来的欢声笑语。
一处土丘上出现一个小黑点,卫兵目光被吸引过去,“是什么人呢?”他心想。
人总是对巧合有某种执着,似乎是能感受到所谓命运的安排的。
当他看到那人影举起两面大旗,挥舞一番,顿时明白了,命运来敲门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几个金币,更多的财富已经转移到冰息桥堡了,他将会得到一座双层小楼,几个勤快的奴仆,每年年初会拿到一笔足够的花销,而这一切的代价只是动动手罢了。
他转头看了看几个同伴,不动声色地走到上风口,敞开衣襟,先是咬碎嘴里的胶囊,狠狠吞咽几下,再慢慢伸手打开胸前吊坠的暗格。
有一点点淡淡的白色烟雾弥散开来。
同伴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找了一个好地方,也躺下来。
城门楼下的商队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的一派繁华。
最大的车队来了,自然是帝国中心来的商队,他们刚从冰息桥堡交易来大量新奇玩意,来凯曼做最后整修。
这商队太大了,城门前的宽阔吊桥被完全挤占,惹得其他小商贩和赶路人一阵埋怨。
吊桥的铁链吱吱响,有几个商队的人摸了摸它们,感慨一句,“该修修了。”
卫兵听到了摇摇头说:“哦,可不必担心,这些链子几百年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以后也这样。”
“那可不一定。”有人意味深长。
车马依旧来往不休,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几段漆黑的链条慢慢生出细细的锈迹来。
远处的土丘冲下一队十来个骑士。恍惚在日光里融化而模糊不清的样子。
他们慢慢从一个黑点,扩大成清晰的形态,背后蓝色披风飘摇。
他们是德尔荣光,是叛军,是解放者。
天边一个红色的灼热滚石飞速坠落。
一声巨大的炸响在凯曼城墙老远的地方传来,冲击波、烟尘接踵而至,接下来就是人们惊恐的尖叫。
门口的卫兵们急急忙忙疏散人群,脚程快的弓箭手飞速往白地宫而去。
“敌袭!”
“敲钟啊!敲钟!钟塔里都是死人吗!”
“快升吊桥!”
“人太多,一时间散不开!”
“狗屎!狗屎!帝国的军队是狗屎!怎么会让叛军杀到凯曼来!”
远方的骑士们穿着全身甲,只露出冷漠的双眼喷射蓝色火光。他们的坐骑高大健壮,高速运动中流淌出鲜红的汗水。
只是一转眼这队不凡的骑士就纵马疾驰到城门下,速度快到连凯曼最好的弓箭手都无法锁定。卫兵们好不容易疏散庞大的帝国商队,急急忙忙想要拉起吊桥,却只听到剧烈的“嘎嘣”声,百年不朽不坏的铁条在卫兵们绝望的眼神中断裂了,吊桥方才拉起一点,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德尔荣光的骑士气势汹汹长驱直入。
血气方刚的德尔人抄起刀子扑向骑士们,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如纸片纷飞。
那三角尖锥阵型的顶点,头盔上一根艳丽羽翎颤抖的为首者端起粗重的骑枪,直指凯曼的最巅峰。
……
喧闹的音乐在继续,完全淹没了那一句句撕心裂肺的“敌袭”。
悲愤的弓箭手冲到乐队里,那鞭子狠狠抽打乐师。可乐队实在太大,一点点骚动就像石子投入湖面,只溅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一个醉醺醺的军官喝问那弓箭手:“怎么回事!”
弓箭手气喘吁吁,红着眼睛,就像走投无路的野兽。
“敌袭!”他大吼。
外面又是一声隐隐约约的炸响,可他们太沉醉了,完全没在意。
“什么敌袭,你是找不自在了吗!”
弓箭手和军官的争吵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乐声一下子低落下去,这样突然,叫这些努力寻欢作乐的人们无所适从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主桌的末席一个男人站起来大声询问,可前方的喧哗声太大,没人听得见。
“咚”!
又是一声闷响。这下大半的人都惊醒了。
“是投石机!竟然有人对凯曼开战!是帝国的杂种吗!”
“是叛军!叛军!”
一片哗然。
疾风骤雨也似的马蹄传来。
“是骑兵!怎么可能有骑兵跑到白地宫来!”
情势电光火石让人应接不暇。
“嘭”!
一匹英武不凡的骏马飞过宫门,随后是接连不断的骑士涌入,他们一路突进,撞开人群、绕开火塘。
他们就要接近目标了,可遭受顽强的阻击。
德尔人哪有不带刀子的?
就是普通德尔人参加正式宴会,那长筒靴、背心里也都要别着几把短兵器的,何况是军官们。他们从各种意想不到的部位掏出各种意想不到的武器来,有常规的短刀、短剑,也有短矛、飞刀这样少见的,夸张的是有人不知用什么办法把长刀、弓矢都带了进来。
这些人在酒精作用下悍不畏死。
可是毕竟对手超出预计,就像蓝色的雪崩似的碾碎一切。
“保护领主大人!”
“堵住走道!”
在前赴后继的人体冲击下,骑士们不可避免地缓慢下来。
就在修尔斯撤离到偏门时,那些骑士们纷纷从马背的箭囊里抽出一根根卷轴来,撕破。
“轰”!
巨大的冲击波就像排空巨浪,人群就像浪花飞上尖头,离天花板的壁画前所未有的近。
“该死!”修尔斯咒骂一句,匆匆随着卫兵撤入走道,掀开一副名为《征服者家族十三代家主肖像画》的挂毯,墙上是一扇暗门。
“修尔斯大人等等我!”在侍卫簇拥下的王庞“慌慌张张”的跟上来。
“来吧。”修尔斯狼狈中也不失风度。
“当然。”王庞脸上的“惊慌失措”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是淡淡一笑。
他的侍卫长陡然递掌,钢手套刀锋一样锐利,刺穿修尔斯的身躯轻轻松松。
“……为什么?”
侍卫长打开卡扣,揭下头盔,露出的却是修尔斯的脸庞。
“凯曼到手了。”王庞表情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