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都是乏味的跋涉。不过好歹在有玉仙遗出世前赶到了。
三个人不断交流,彼此间熟悉了许多。
柳秉均说了自己的往事,同王庞给他作的诗一样,就是年少离家,闯荡江湖的故事。为了生计,什么都做过,做佣工,做伙计,他说自己也曾做过掘墓的土夫子,此次玉仙遗背后的秘密就是从一座前朝的郡王陵中得来。
孟霜的人生相对乏味些,作为孟家百年一见的才女,她被寄予厚望,除了练武,她还需精通诗赋、女红、琴棋、茶艺等贵族式教育。此次探索玉仙遗,是她首次离家,一切要靠自己,是难得的人生经历。
至于王庞,他从不透露自己的细节,每次开口都是探讨哲理,诸如生死的转化,人类情感的剖析,孤独感的来源等。他的话很难懂,但只言片语间流淌着的深沉哲思依然触动了他的两位听众。
“王先生,看那儿。”他们来到一处鞍部,柳秉均指着远处,群山之间的洼地,有一处片广袤的湖泊,远远望去,像一面镜子,平滑清亮,倒映着群山万壑,以及一方蓝天。
王庞的视力很好,看到湖泊边有人活动,这些人也是来探索玉仙遗藏的。
“玉仙遗在湖底吗?”王庞问。
柳秉均摇了摇头,“不,等时机一到,湖面有海市浮现,雕栏玉砌,碧瓦朱甍,无所不有。”
海市是一种罕见的光学现象,并不是真实的。
在我国,宋代林景熙的《霁山先生集》有关于海市蜃楼的描写。
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或日“蛟蜃之气所为”,疑不然也。欧阳文忠曾出使河朔,过高唐县,驿舍中夜有鬼神自空中过,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其说甚详,此不具纪。问本处父老,云:“二十年前尝昼过县,亦历历见人物。”土人亦谓之“海市,”与登州所见大略相类也。
这是说海市蜃楼的逼真。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如果玉仙遗只是海市而己,不可能吸引那么多人。
所以说,玉仙遗是如何以海市蜃楼的形式出现的?
是从湖底上升吗?还是从空间夹层中跃迁出来?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这个已经消逝的“仙人文明”是很发达的,而且和奥术师文明一样,这个仙人文明没有普适性,是相当小众的的畸形发展模式。
“走吧,趁太阳没下山,赶紧去湖边找个位置。歇息一晚,明天差不多就是开府的日子。”柳秉均高喊一声,带头望山下走。
三个人专心赶路,等到了湖边,已经是残阳如血的时段。
如同镜面般光滑的湖面反射西天灿烂的晚霞,整个洼地都笼罩在朦胧的红光中,宛如仙境。
此时,不管是怀着怎样心思的人,都沉默着,安安静静地欣赏这瑰丽的美景。
天地太广阔了,它们彼此很遥远,人站在地上,永远无法触及苍穹,但此时此刻,这一方明镜般的大湖,将天地连结在一处。
眺望湖面,满眼都是苍穹的色彩血红残阳,金色晚霞,天边幽白的弦月,远处是连绵的墨翠山脉和它们连绵的墨翠倒影,再抬头,依然是苍穹的色彩,血红残阳,金色晚霞,幽白弦月。
如果不是脚踏实地,没人分地清到底脚下的是天空还是头顶的是天空。
一个人,被广袤的自然包围,情不自禁地沉醉于自然无限的美感。躯壳仿佛消融,只有自在的神魂傲游天际。
眼前所见,正是柳宗元所说的“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的景象,而人的主观感受,便是“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境界。
王庞只觉得不虚此行,如此美景,哪怕跋涉千山万水只为一眼,那也足够。
湖边的人三三两两地漫步。
突然有人吹笛子,曲调悠然。
有人借着调子吟唱:
“金乌洒血漫天涯,
玉兔摇杵舞碧华。
九霄云外大风起,
鲲鹏扶摇图溟墟。”
这是讲天空上的景色。
又有人接:
“不见天河水倒顷,
未有幽泉出石来。
怀玉真仙挥手间,
万里冰鉴锁元乾。”
这是讲湖泊的来历。
眼看这些人吟诗作对,柳秉均十分羡慕,毕竟他也读过几年书,这样的文人式情趣他同样向往。不过他的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墨水,就看向王庞。
王庞笑了笑,看向孟寒。
孟寒斟酌一下,开口:
“玉笛声声,流年道不尽,今夕风光映照人,若减风寒。
浮生如梦,回首已成空,残阳冷月催人老,故事重提,怎奈骤雨疾。”
这是伤怀了。
沉默一会,王庞也开口:
“百年红尘非虚度,
酒色财气不辜负。
若得心中长快意,
万古月明晚照人。”
这是安慰。
过一会,孟寒对王庞裣衽一礼表示感谢。
天渐渐黑了,柳秉搭了两个小棚窝,撒上驱虫的粉末,就可以安歇了。
生火,把昨天打猎得来的小野猪烤熟,三个人各自分一分,就是晚餐了。
明天满月,据说是太阴转至赤道就是玉仙遗出世的时机,那就是接近中午的时候。
夜渐渐深沉,湖边的人各自安歇,突然有人来到王庞很柳秉均的小棚窝前。
柳秉均惊醒了,起身询问来人。而王庞一直没睡着,不过还是躺着,没有起身。
来的是一个穿白色书生服的年轻男子,很礼貌地询问柳秉均,“阁下便是柳先生吧,小生王景宇有礼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铁剑书生,久仰!”柳秉均有点意外,心想:老子都蒙着脸,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王少侠也是来找在下要玉仙遗地图的?”
王景宇腼腆地笑了笑,“这倒不是,毕竟能找到这里的都是清楚玉仙遗情况的,不必阁下的地图。”
“这倒是奇了!你说说到底为什么而来吧!”
王景宇踟蹰一下,说“方才小生注意到阁下同孟家仙子在一处,小生对孟仙子早有耳闻,心中向往不已,不是明日一早柳先生可否为小生引见一番?”
柳秉均笑了笑,说:“这有何难?孟仙子开朗大方,少侠就算直接去找她也可以的。不过请少侠莫要称呼我为柳先生,一来在下需要隐藏行踪,二来以在下的水平,不敢当先生之称,我身边这位才是真的先生。”
王景宇有点意外,心想:这柳先生需要隐瞒行踪做甚,此次入了玉仙遗,必然武功大进,更有世家招揽,何必惧怕仇敌。不过他知道这事不方便细说,就主动转移话题询问柳秉均:“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柳秉均笑了笑,说:“王少侠可称呼他为王先生。”
“不知道他的全名吗?”
“王先生实乃不世奇人也,他的心思不是我等俗人可想。”
王景宇笑了笑,说:“那麻烦先生,明天同样为小生引见一下这位王先生。”
“好说好说。少侠归去吧,早早安歇要紧。”
“好,柳先生留步。”
“慢走。”
终于送走王景宇,小棚窝再次安静下来,柳秉均疲惫的躺在了干草铺上,叹了一口气。
王庞突然说:“此番事了,你需要易容,隐姓埋名。”
“嗯”黑暗中,柳秉均闷闷地回应。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