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啪啪,雨打窗沿。
天色完全黑着。王庞醒了,感觉只是一闭眼就醒了。这次瘦了很多,腰上赘肉不再,开始显露肌肉线条,原本的衣服宽松起来,晃晃荡荡,挺有气质。
打开门,扑面的湿润的气息很有些诗意。天边的云阴沉沉的,但却挡不住阳光,东方交错的光影醒目之极。
老先生打着一把土气的蓝色雨伞,踱步到王庞门前,看着雨点嘀嗒的院子,说:“太阳要出来了。”
“是。”
唐先生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庞感受到他平静的心,也就不说话。
安静相处的美妙滋味只有两个男人心里知道,这样刚刚好,三个人聚在一起总会有人开口说话,两个女人就闲不住嘴,一个人又难免无聊。
只有两个男人,不说话,而是揣测对方的心思,这种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微妙状态很好,最让人放松。
也只有在老庙,没有人催促,没有繁杂的工作,清清静静的,一切都展现出美感来。下雨天能不让人心烦,说明这是个闲人。所以说每个人都有发现美的眼睛,只是大多数人没时间去寻找生活的每一处扣人心弦的美。
王庞很闲,所以雨中的老庙在他眼里处处是美。低头,斑驳的青石板被时光的河冲刷,像河床一样沉默,那么,粼粼的水光就是时光之河的反光了,“我的倒影是不是也在这水光中呢?”
扭头,僧舍的墙根被青润的青苔覆盖,“它们是否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倒映在这时光的河呢?”
抬头,地平线是连绵的丘陵,黑魆魆的,但太阳要升起了,天边乌沉沉的云透出鱼肚白来,地面反光就是那里来的,宇宙的深空里,伟大的太阳知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倒映在时光的河上呢?
“不论伟大还是渺小,宇宙万物都是一样的。”这个道理王庞十年前就明白了,这是佛家“四大皆空”的道理。
“我穿越的到底是另一个宇宙,还是现有宇宙的另一角?”
这是两个问题了,如果是现有宇宙的一角,那还是相对平常的,如果是另一个宇宙,那现有的宇宙观都会发生巨大变化。
如果是到另一个宇宙,我们就应该明白,世界比我们想象地神秘,我们对宇宙的探索都是有极大局限的,我们无法假设宇宙外的宇宙是如何的,但至少有一点,未来有无限可能,单个宇宙的兴衰都不再有困扰——混不下去了就去另一个宇宙嘛。
而如果扳指穿越的是现有宇宙的一角,那就说明我们可以打破果壳宇宙的限制,未来的交通系统应当遍及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人类文明将与大量未知的外星文明接触,迸发耀眼的火花。这个过程能塑造大量群众喜闻乐见的传奇故事,实在是令人心潮澎湃。
不管如何,扳指的存在使王庞对文明的未来充满信心。人类文明的明天是光明的,我们现代人无法想象未来的生活,但总会舒适到不可思议。
不知多久,就这样静静的,思索,是沉默着的,总是沉默着开始,肚子饿时结束。
“师父想吃些什么?”王庞问得很有技巧性。
“咸肉粥。”唐先生想了想,“我到观音殿里打拳,你去煮粥。”
“是。”
煮粥,是有技巧的,很多人喜欢喝粥,就有很多煮粥的独到秘方。
央视纪录片《寻味顺德》里有熬粥的,米粒洗净,倒花生油,用勺子搅拌至粒粒粘油,这样熟的快而有风味。
王庞自己也爱喝粥,专门带了一个小铁罐——得有六七升的容量。
一罐粥,熬得稀就二成米,加水到八成;熬得稠,就三成米。
王庞加二成半,稀了不顶饿,稠了,加上咸肉品相就不好看。
第一罐,出锅前分一半在一个大大的搪瓷碗里,剩下一半,加咸肉。肉是熟肉,煮烫即可,半分钟,出罐,也是在一个搪瓷碗里,撒上葱花。
两碗粥都用盘子盖顶,一来保温,一来防止动物偷吃。一碗素的放到老禅师门前,等他坐完早课吃;一碗放在大殿的供桌上,等唐先生打完拳吃。
第二罐,给自己的,王庞要饿疯了,主要是馋。
给师父的半罐粥加四两咸肉,王庞自己的一罐,加一斤。
又是难熬的四十三分钟,终于等到水米交融,王庞心急地拿搅拌的木头勺子舀粥喝。
他现在不怕烫。一是心理作用,一是生理的变化。
王庞看着着温润的白粥,闻着质朴的肉香,忍不住叹气,“生活美滋滋啊。”
尝一口,太咸了。
“这就是人生有味是清欢吧,哪怕这清欢咸到要死。”
王庞一边吃,一边往粥里续水。
动作很慢,一点不着急。
吃着吃着,厨房外雨停了,天光大亮,但老庙却就像笼罩在树荫下,有点江南水乡特有的婉约阴柔。
王庞端着铁罐,在厨房外的湿润空地上溜达,拿美景下饭。
老庙在阳面山腰,站在其中,往东西南三面看是开阔四野,望北看就是山顶,山顶飘着白雾,阳光下反射红光,边缘是灿烂的金色。
生活总有惊喜。
吃完了,洗净厨具,整齐收好。
再看一会,等山顶雾气散了,王庞开始打拳。
一遍太极,一遍唐家拳,唐家拳就是偷学的那个。
这次没有烟气。
打完了,王庞突发奇想,想试试自己的力量,捡起一块小石头,是沉积岩的一种,表面有一层青苔,洗干净后,有点粗糙。
王庞握着石头,慢慢用力,感觉在捏面粉团,但石块发出的“咔咔”声证明其质量不错。
王庞感觉还没发力,石头就完全碎了,王庞看着手心的小石渣子,笑了:“老子天下第一。”
心满意足的王庞沉下心来,静静感受着,身体的运行,再次突发奇想:皮肤要厚些,硬些;肌肉要结实;骨头要硬……想着想着身体开始发痒,王庞心想:这不会梦想成真吧?
是的,梦想成真了,王庞的身体受到精神的影响,开始主动进化。肉眼可见地,他的皮肤开始增厚,宛如牛皮,肌肉的线条也越来越明显。但这不是没有代价的,身体告诉王庞,他需要大量进食。
几秒钟他就消耗了大量能量。可王庞不在乎,他有了一个新想法。
找到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眼睛不断变大,又重新缩小,鼻梁也随着心意而改变高度,甚至,头发的颜色也是如此,从根部开始发白,到满头白发,随后重新变黑。
“易容术不过如此。”王庞喃喃道。
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体是有无限潜力的,而他要做的是给身体一个进化方向,以及补充营养。
王庞当机立断,先和唐先生告别,再带上钱,出门。
唐先生来送他,雨后的天,有点暗,有点凉。
气氛很伤感。
“什么时候回来?”
“六小时后吧,吃完就回来。”
“好,”唐先生想了想,“买些菜回来,晚上我想吃点辣的。”
“没问题。”
下山有点麻烦,没有路,就是朝山下乱钻。
王庞动作很快,不怕被锋利的草叶割伤,拦路的荆棘一脚踩过,半小时下来山脚。
顺着省道一路慢跑,越跑越快,二十多分钟到一处小镇,吃了快餐,六碟菜:一道肉末茄子,一道雪菜炒牛百叶,一道四喜丸子,一道牛肉烩菠菜,一道素三鲜,一道炸春卷。再一碗豆腐猪血汤,四碗饭。
吃了一个小时,这几道菜吃腻了,就结账出门买一杯珍珠奶茶,一口气喝完。吃珍珠跟吃药似的。
有卖黄焖鸡的店,又就着黄焖鸡吃了三碗饭,花了半小时。
有卖串串香的,花四十块买了满满一盒,吃完,又是十分钟。
兰州拉面,牛肉纤薄如纸,王庞要了六份牛肉,吃完,十五分钟。
总共两个小时,花了三百多一点。
半饱,不能指望这种小镇的食物种类有多少,但物价真的不低。
“买菜,师父吃辣的,就青椒炒红椒吧。”
他一直很有点恶趣味,不过这次出来也该准备正事,需要出一趟国了。
他的背包里有一部卫星电话,他带出来了,给一个美国的私人律师所打电话,要他们准备一个身份,要华侨的身份,对面要价有些虚高,但不需要王庞透露真实身份,资本主义就是有钱就一切好说。
随后打电话给一个负责东南亚偷渡生意的蛇头,询问了一下他的航程,最后商定让他准备一个假身份,带王庞去一趟美国。
最后他拿出镜子,照出一张不断变化的脸庞。
“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