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城并不静谧。
隐隐约约的闷雷声绵密不停。
这是王庞在开辟天窍时血气奔涌的声响,像奔腾的河,像爆裂的冰川。
单竹站在王庞的卧室门口,一片阴影中,双眼闪烁亮光。
“别让我的药浪费了……”
刚说完这句,突然眼前一片红光闪烁。
一个刺目的红色辐射源在这间卧室形成了,没有什么具体的物质能阻挡这些鲜艳的光线,不论天上地下,方圆万里,一切都浸润在这浩大的血光。
一切生物都在同时受到极大的滋养,一个人仙的反哺,就是天大造化。
单竹很有体会,王庞教授他的人仙炼窍法一直没有大的进步,如今沐浴血光,势如破竹就开辟了四十九个主窍。
感受着这力量,单竹有些迷醉,轻轻叹息:“妙啊。”
“的确妙。”王庞突兀地出现在单竹身后,吓了一他跳。
“啊!你怎么?”
王庞脸色平静,“打开一个天窍,身神育化,自然宇宙交感,了悟小挪移术,还有天视地听,差不多是这次炼窍的收获,此外秘传第二式炁雷印有所成就。”他只是平静地叙述着,显得冷漠,就像人类的情感离他而去了一般。
单竹点点头,“你觉得要晋升高维了吗?”
王庞:“不,差的远。还有那么多天窍未开……”他迟疑了一下,“另外,夫咖完全和我融为一体了,以后我就是夫咖,我的夫咖专属于我,不再有寄生能力,不过吞噬能力大大提升,已经可以吸收能量了。”他全身发出血亮的红光,就像肆意生长的树枝,细细的血丝在他体表向空气延伸,发散出朦胧氤氲的光雾。
“比物质更本源的素,我已经完全感知到了,从此我不死不灭。”这毫无波动的语气,内含的却是惊涛骇浪。
他毫无温度的眼注视苍穹,“感染计划该继续推进了。”
他眼前的世界虚幻如剪影,一步走出,就到了大街上。
再一步,到了金钟广场。
这里已经不再叫金钟广场了,而是祭坛,大祭坛,白色石灰石铺满方圆数百米,中间是四棱高台,高十米,四面正对东西南北四方,顶端有神像“持矛的依丝莱娜”,面朝南方。
数万年轻力健的信徒安安静静的围在祭坛边。
夜晚云层浓密,没有星光,也无月光,甚至没有灯光。一切都在压抑的黑暗中,沉闷的呼吸灼热,酝酿着一次席卷全国,乃至全世界每个角落的可怖风暴。
王庞来到祭坛顶端,红领巾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低头俯视人群,默默的。
这些人注定是时代的悲剧产物了。
圣灵教必须扩张,时间要快,必须有强制手段。
《香火神仙道》里有一篇《诡镇》,讲的是一个邪教占领了某王朝的一个繁华小镇,用邪法诱导当地百姓的思想,使他们发自内心地崇敬、信仰邪教,把肉体贡献给神是最大的幸福,痛苦是美好的,反对神的都是虚伪的言行……诸如此类。小镇的人都是清醒的,可也都疯了,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们。这都是一种邪恶法器的“功劳”,潜移默化,比圣灵教强制灌输思想要强万倍。
法器的构建物就用王庞的菌丝。
爆裂的红光又一次延伸,就像冲天而起的瀑布,枝枝桠桠交缠,遒劲如老树盘根。
光雾蓬松,灿若星河。
红领巾唱起恶毒的咒言,权杖里滚滚香火涌入头顶的菌丝树。
王庞结炁雷印,酝酿一下,一掌劈出,无声无息的,祭坛边的信徒无声倒下,像风吹麦浪般低伏。数十万人是连绵到视线尽头的数量,而今都宛如死尸。
他看着地上的健康的年青人们的健康躯体,心里明白他们不再是独立的人了。
他闭上眼,喘一口气。
沉默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开始吟唱庙祝恶咒,血气波动涌动,渗透到信徒们的脆弱躯体里,从基本构成上改变他们的存在形式。
这些信徒要变成“祭司”,或者说是高效的传教机器,恶毒的污染者。
当他们拿着诡镇法器,行走在广袤的大陆上,传播信仰,收集香火,污染香火,再传递给依丝莱娜,一道完美的信仰流水线体系就建立了。
王庞的念咒声与红领巾的念咒声此起彼伏,交叠出人世间前所未有的巨大恶意。
这是一场空前的风暴,注定无人幸免……
王庞低垂眼帘,把最后一丝怜悯收起来。
世界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则亡。
王庞就是掀起大势的人,连他自己都不可能再阻止。
……
首都的郊区来了客人。
特殊的客人。
王庞。
这城市曾经灯火通明,车流如织,是高度发达的现代聚落,巨大的占地面积,便捷的交通网络,汇集五湖四海的精英,全球的人们都能在这里找到,金融、文化的交流频繁而激烈,每分每秒都在创造不可估量的财富,作为中国这个人口超过世界四分之一的大国的心脏,当之无愧。
可往昔有多繁华,现在就有多破落。这里一片漆黑,街道上只有一队队的军人在巡逻,没人行人,没有车辆,连猫狗的叫声也喑哑。满目萧条,人们对未来充满迷茫。
城市化曾经是经济发展的温床,科技传播的通衢,文化交流的枢纽。可以说大城市就是文明的代表,社会发展的高级形式。
但而今不再是了。
秩序崩溃的时候,大量人口——尤其是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人们——就是大量麻烦。要不是军队行动迅速,一场暴乱不可避免。
好在情况没有坏到那个地步,首都在这次突然的创伤后又休养生息起来。
但懵懂的世俗者看不见一场巨变即将到来。
那源头就是王庞。
他曾说要拜访中央,现在他来了。
他不想把这些领导人洗脑,圣灵教只是宗教,而不是政权,无法管理这么大的国家。
所以他来做个交易。
一个大交易,涉及巨大的风险,回馈的也是巨大的利益。
王庞在高空俯瞰漆黑的首都,慢慢露出傲慢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社会之间,国家之间,都有太多隔阂,我想,是该去除一些了。”
一切依然是静谧的,只有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在暗处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