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娜卡闷闷不乐的样子,持续了有大半天。从下午到深夜,她一直躺在车顶上,什么动静都没,像个死人一样。可能,也确实真的是一个死人,因为没有呼吸。
兔菊和真迪娜都在马车里休息,陈白户坐在露露娜卡平时驾驶奇思妙想号的位置上,头低着在打摆,一前一后的很有节奏。至于徐青,躺在了车轮子边上。兔菊似乎一点都不放心徐青坐在马车外面,他一拉开帘子,就能看到她在里面是怎么个模样了,因为这样将徐青打发走了。
在这种事上徐青也实在没脸皮和兔菊争,虽然说这女人矫情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一路上,徐青已经用这个嘲笑过她很多次了,根本没把她当女子一般宽待——徐青虽然粗鲁了一点,但是对女性还是不错的,但是兔菊是例外。世间柔弱的女子自然需要人怜惜,但是兔菊,若有人和徐青说兔菊秀丽温婉,是不可多得的日出之花的话,徐青大概会忍不住笑出来。对徐青来说,日出之花可不是这样子的,这女人更像他手里那烧火棍,扎手,还能砍死人。
徐青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躺草地已经算是很舒服了,以前他还睡过泥地和死人坑,这种背部痒痒的、被野草刺得有点痛痛的感觉就当按摩穴道了,真觉得背部特别痒的话,就着草皮蹭几下就行了。
徐青想起了以前身体还没这么扎实,蚊虫经常光顾的时候,可不只是背部,手脚可都是这些小玩意的乐园。这种情况,挠都挠不过瘾,要是身下是干草或是野草的话,就着用力摩擦就是了,那种感觉,就算磨破皮痛得厉害,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样子。不,还是不能接受,特别是因为这样差点就身体发热脑子发晕,死在破庙的话,可就没有徐青这个人了。
为什么徐青会开始胡思乱想,想起自己以前少年时期的事?因为他睡不着。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忘记了一些很关键的事情人,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随意摆弄。这种感觉似乎没有任何缘由,要是他人知道了徐青现在在想啥的话,恐怕要骂他一句疑神疑鬼了。徐青可没法将疑神疑鬼当作错觉,凡夫俗子可以这么干,但是他要是这样的话,也活不到现在了。
疑神疑鬼,怀疑神怀疑鬼,徐青这种事可做得多了,也难保不会有什么“神”和“鬼”不会对徐青下手。人在江湖漂,得罪的可不止是武夫,还有其他东西也记恨自己的,徐青对这个的认识很清醒,绝对没有半点含糊,不然他也活不下来了。虽然现在往西跑,也和差点活不下去被迫的无奈之举差不多了。
徐青从地上起来,用力挠了挠背,感觉很不错。他抬头望向天空,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天空看得多了,但是这魔境以西的世界的天空,他倒是没有见过。本来以为天地都是一个样的,徐青现在倒是没这个想法了。这边的星星,比中原那边要多太多了,而且多得在他看来有点不正常了。
那真的是星星吗?想起仙人摘星的传说,徐青有点怀疑,头上的天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想了一会徐青发现这不是他一个武夫能想通的,这是陈白户那样的老头才需要关心的事情。想到这老头,就想起他见到露露娜卡后的模样实在有够奇怪的,不但没有出了中原之后,就越发萎靡还病恹恹的样子,反倒是越来越有精神了。看着就像被美色给迷惑了,然后精神劲头才恢复过来的老色鬼。
想起露露娜卡那张笑脸,陈白户觉得如果自己胡思乱想的混账东西是真的话,那也太过……太过混账了。这要是真的,要是被陈白户知道他这么想,他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要不留在这魔境以西苟延残喘?
在想着自己前途和未来的时候,徐青听到了奇怪的动静,抬头看过去,看到了露露娜卡从车顶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刚醒的样子。
摇晃了几下后,露露娜卡突然不动了,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然后又开始摆动肢体。一顿一顿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怪异,最后,她又不动了。
然后,天上一道闪电打了下来。徐青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雷电,那是一条很细的、闪亮的东西,如果不是自己汗毛立起来了的话,徐青也不会这么快判断那是雷电,他的身体也发麻了。那细长的雷电从天上直落,应该有露露娜卡腰围更粗一点,因为刚好将她笼罩住了。这诡电落下,分毫不差的、瞬间淹没了露露娜卡。雷电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本就存在于此,与他们一同休息和呼吸,无声的雷电在露露娜卡脚下飞溅出来,没有劈穿奇思妙想号,只是分得细碎的电光撒向了四周。这电光没有伤害到任何东西,飞溅出来后化为了一颗颗的荧光,飘落在地上,融入到了土地之中。
这天雷,声势一点也震撼,而且没有破坏任何东西,如同夜间的凉风,吹拂而过,然后消散在空中。但是徐青的心跳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比在万人坑、死斗场中差点被割断脖子还要跳得厉害。光是看着那无声雷电,徐青的心悸就无法抑制的加剧,不管如何都无法调整过来。他现在这模样,别说势均力敌的对手了,来个能拿刀杀人的,都能让他两腿一伸,就那样翘辫子。
这夜雷无声,但是在这里的人,都感觉到了。陈白户的头微微一颤,兔菊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而真迪娜,像是抽筋一般全身痉挛,躺着疯狂打滚,大喊大叫。“别电我了,臭老太婆!别电了我错了!”真迪娜的眼睛没有睁开,似乎在做噩梦。
过了一阵,露露娜卡从车顶上跳了下来,看着周围完全没有睡的人们,脸上满是疲倦和沮丧。“好看吗?”露露娜卡指了指变成了黑色的自己。“我们都说对方不讲道理,结果都是半斤八两……”露露娜卡叹气,“你想找真龙脉,那就去找吧,我带你去龙峰,让你看看真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