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府比她昨天到的含沙郡主府大了可一倍不止,更何况暮幽离跟鸣翠是从偏门进来的,一进来便换了个丫鬟带着她走,穿过了层层叠叠院落,走了约莫得有一刻钟那丫鬟才把她带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堂院前。
青王府正厅吗,暮幽离看着那华贵的装饰物心中猜测着,脚步也未停,随着丫鬟往里走去,还未完全进去就能听见厅里人说笑的声音,而当她随着丫鬟站在厅中央的时候,刚才的那些声音一瞬便消失无声,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双探究的目光。
暮幽离一向讨厌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她作为屈辱的质子来到青玄国必须经历的洗礼,她索性迎着那些眼光缓缓抬起头暗暗观察这四周和她此时所处的境地。周遭全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左侧坐着是一些女眷,右侧应是一些青玄国所谓的达官显贵,而正中坐着的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约莫就是青王爷了,他望向她的目光冷的宛若寒冰。
暮幽离皱了皱眉,明显感受到青王爷对她的敌意,厅中的场面一时也冷了下来。
“哎呀幽离公主怎么这时候才到,青王爷已经等了您许久了。”左侧的沈芸如率先打破了僵局,笑逐颜开的站起身来,面向上座的青王爷笑到“幽离公主初来乍到想必是人生地不熟,怪妾身没亲自带着她,准是让我那不省心的丫鬟给耽搁了时间,王爷您莫要怪罪公主,昨日我便与公主说了,她可是万分期待着与您见面呢。”
“原来沈姨娘昨日便与幽离公主说了。”沈芸如上座那个气质不凡的华贵女子颇有些阴阳怪气,“那沈姨娘可跟幽离公主说了我们这府里的人?”
暮幽离看见沈芸如的脸色在那一声姨娘后就渐渐沉了下来,但此时还是强扯着笑,“回云夫人,还是妾身考虑不周,还未曾与幽离公主说过呢。”
看着沈芸如这伏地做小的模样暮幽离也不难看出,她可不是什么夫人,在含沙郡主府里介绍自己无疑是高攀了,她想必应是青王爷儿子的一门偏房而已。
一门偏房不知怎的竟能搬出来住下含沙郡主府,沈芸如与她所称的那位云夫人应是极不对头的。
暮幽离来不及再多想些什么,座上冷眼看了很久的青王爷才终于开了口,他眸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厅下的暮幽离,声音苍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行了,这有什么可说的,幽离公主是暮晚国人,远到而来我们青玄理应好好招待才是。”
这是准备糊弄过去了?暮幽离看着那张苍老严厉的脸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暮幽离知道按辈分怎么数他们应该都是有莫大干系的,显然这青王爷没有任何认她远嫁妹妹女儿的打算,青含沙离开青玄十四年间,纵是十一年前她在自己家里原来也不怎么受人待见。
她面纱下的唇不由咬紧,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
原来她与青含沙都是一样的,命途多舛吗,这整个青玄国,有几个人待青含沙是真心的,就有几个人在暮晚国待她如何,青含沙来到了葬送她年华的暮晚国,她代替她回到了这个同样令青含沙苦难的青玄国,那么她以后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暮幽离想,不管如何,她绝不会跟青含沙一样妥协,青含沙也许之前会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子,她却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了,也许她骨子里就带着跟青含沙完全不同的狠绝,她已经不会对别人有任何的期许了,正如面对的青含沙曾经的至亲。
她没有那么大的期待,就不会被亲情的枷锁所伤害。
按着礼法,暮幽离还是规规矩矩向这些人挨个行礼问好,越是贵族,就越重视这种假惺惺还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人人都是衣冠华贵高高在上的样子,背地里的脏又是谁能看的到的。
暮幽离到不想与这青王府的各位扯上莫大的关系,以后这弯弯绕绕定是极为烦人的。
就如这青王府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与众多的女眷孩子,青王爷的正妻与他大儿子青皓的正妻都出自韩国公府,是与当今的太后一脉相承的,这韩家可谓在青玄国如日中天。青皓是个不大规矩的男子,光是他的妻妾都足有十位之多,正妻韩云出身名贵心思细密稳坐自己位置上教那些妾室不敢逾越,而沈芸如显然是最得宠的也是有心思颇多的,她斗不过韩云跟老夫人,就想着法子搬出了府缠着青皓的心,其余的那一众妾室,没沈芸如那么得宠娇惯,就只能在府中忍着韩云。
青王爷子嗣单薄,大儿子青皓小儿子青铭,统共就只有青含沙一个女儿,大儿子青皓是正妻所生算是青王爷最重视的儿子,他正妻韩云所生嫡女青扶摇是远近闻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嫡子青扶桑虽不及姐姐那样出名,倒也算个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妾室沈芸如所生只有一个庶女青怡姿,容貌娇媚的青怡姿和青皓的宠爱是沈芸如手里的保障,余下那一众妾室在韩云管压下孩子极少,黄姨娘前年诞下一子,刘姨娘有个与青扶摇年岁相仿的女儿,只是不要说大小姐青扶摇,就是青怡姿也是不能比的,青王府的权力总体上比她想的要统一,不是沈姨娘靠着宠爱就能撼动的存在,难怪她想着法子搬了出来。
暮幽离也并未在那主厅中多待,毕竟她只能算是个小辈,身份又低微,去主厅见那些人也大概是走个过场罢了,在那些人眼里也就是看个笑话。
青王府的丫鬟把她带到了外面的花园,说是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都在那处聚会玩乐。
这实属算是为难暮幽离了,她本就较为年幼没有什么机会积累经验而这十四年除了见识了皇宫中的险恶生存的不易这种聚会实属头一遭,没有人教给她与他人相处交友,可以说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她拥有很大的缺陷,对付这种贵族公子小姐她更是没办法好好应付。
她之前不应付的办法就是躲避,如今可算是躲不过去了,暮幽离叹了口气,靠脸上那一层白纱努力使自己镇静稳定下来。
戴着白纱会使她有一种在暗中窥伺他人的感觉,而这种不暴露在外面身处暗处才最能给从小提心吊胆的暮幽离安全感,她毕竟年幼,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总归做不到处处完美不出差错。
暮幽离身边那丫鬟也离开了,她一个人只能一边偷偷抬头观察四周一边努力去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可惜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最后被一个丫鬟带过来的场面尤为显眼,那些陌生的面孔的注意力或多或少的都会转移一部分到她身上,有些带着疑惑,有些带着讥讽,还有的完全就是一副看笑话的想法,果然比起对着那些成年人她更讨厌跟与她年纪相仿的公子小姐们相处。
她面纱下嘴角不由抿的紧紧的,微微下垂的眸子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看不出有什么威慑力,倒是年幼软糯的宛如一只初到新环境的小奶狗。
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太好意思明目张胆的躲在柱子后面,也不想距离聚会中央的花园亭子太近,她只好慢慢悠悠的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时努力离那根红色的柱子更近一点,以便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溜到后面看不到的位置。
周围的人大多都是比暮幽离年岁要大一些的,身高自然也不是她能比的,那些比她年长些的女子身体已经有了优美的曲线能撑起衣服,不像她这样宛若裹在床单里一样。她还听见一个离她较近的贵族小姐小声的抱怨“什么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送我们这处来了。”
“就是嘛,还是小孩子呢懂什么呀。”
“哎,是不是那个暮晚国送来的质子。”
“就是这小孩吧,生的一幅可怜相,穿的也不伦不类的。”
“什么人都能送过我们聚会这处了。”有人不大高兴。
暮幽离实在很讨厌这样的处境,讨厌被人抱怨,她紧紧的绷着脸装出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样子,摸索着想靠在柱子子寻求一点安慰。
好在一个声音缓解了暮幽离的尴尬,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暮幽离也有些好奇的向说话的那处望去。
那是一个清缓温柔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她坐在亭子的正中央,着一身碧绿色的裙衫,宛如出水芙蓉一般温婉可人,唇间盛着笑意,道:“大家且听扶摇为此次聚会献上一曲,扶摇拙技,还望各位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