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县城外往东30里,五十个人跟在王虎的身后默默地走着。
“四当家是不是有点太胆小了?咱们大老远的过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了?”一个喽啰对另一个关系比较近的人小声说道。
“嘘,敢说这种话,你不要命了?”另一个人不动声色的小声回应道:“几个当家的做事情,咱们只要照做就行,千万别多嘴。”
“我知道,我只是不懂,四当家这么大老远的是图什么。”
两人小声交流的声音被掩盖在嘈杂的脚步声里。
天色渐沉,王虎停下来看了看周围,转头对身后的一帮喽啰说道:“夜里行路不安全,弟兄们,咱们就地休息,点上篝火,明早再走。”
手下的五十个人应了一声,随即开始拾柴的拾柴,捉野味的捉野味,各自都忙开了。
之前抱怨的那个人瞅了个空子,对另一个说:“今儿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平日里走夜路还少了吗?怎么偏偏今天要在半路安营扎寨的?”
另一个人回应道:“今儿四当家是有点让人猜不透,咱们哥俩今天晚上留点神,千万别睡过去,小心有什么事发生。”
不一会儿,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众人吃饱喝足,开始陆陆续续地躺下休息,只留下几个守夜的。
此时,二狗和文秀才正趴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师傅,他们都睡下了,咱们干脆过去趁乱把他们那个四当家杀了,他们不就自然做鸟兽散了嘛?”二狗在这之前,几次都想要冲上前去,都被文秀才否决了。
“再等等,我总觉得这个四当家有点不太对劲。”文秀才盯着远处那堆篝火说道。
“哪不对劲?”
“他如果今天是来探清楚咱俩虚实的,那应该今晚连夜赶路,赶紧回去报信儿去才对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地过夜呢?难道是发现咱们俩跟在后面,想要引诱我们出手,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文秀才一半说给二狗听,一半自言自语道。
“那师傅,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趴一夜吧?”二狗刚得了一把真正的剑,正想拿王虎练练手,体验一把江湖侠客的感觉。
“嗯,咱们再等等,看看他究竟搞什么名堂。”文秀才这句话既是说给二狗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
又过了半个时辰,篝火旁静悄悄的,留守看夜的的人也耐不住困倦,歪着头睡着了。只见王虎慢慢抬起了头,朝周围看了看,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文秀才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赶紧把身旁的二狗给拍醒,说:“那个王虎动了,快!咱们也跟上!”
二狗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背着铁剑跟在文秀才后面。
那王虎走几步就回头看看,似乎很怕有人跟着他。文秀才他们也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只见王虎一闪身,钻进了一个山洞里。
文秀才和二狗轻手轻脚地摸到山洞洞口,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文秀才说:“徒儿你先上,为师给你断后。”
二狗白了文秀才一眼,小声嘟囔着:“怕黑不敢进就直说……”说着,右手抽出铁剑握在手里,一猫腰,躬身钻了进去。文秀才等了一下,见没什么情况,便也拿出暗金匕首,跟着钻了进去。
另一边篝火营地。白天抱怨的那哥俩偷偷睁眼看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人坐了起来,对另一个人指了指原先王虎躺下的地方。另一个人给他打了一个出去说的手势,两人一起悄悄地溜出了营地。
“你说大半夜的,四当家的能去哪儿?”
“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儿。”
“说说看。”
“我在咱们寨子里听别人说,咱们洪泽帮几个当家的,在找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那人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前朝曾经留下两件江湖至宝?”
“哥哥说的可是前朝的五岳令和重阿剑?”另一人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不错。据说大当家和二当家不久前在泗县附近发现了一个隐秘洞穴,洞穴中刻有天书及壁画,画中正是前朝失传二百多年的五岳令和重阿剑。而且大当家从洞中带出一方古印,刻的也是天书古字。咱们几个当家在宅子中日夜参悟,就想找出宝物的线索。”
“那哥哥的意思是,咱们这四当家可能是去洞穴中参悟宝物的线索去了?”
“嘘!此事你我万万不可声张,否则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两人在周围巡视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常,就又回到营地躺下,假装没离开过的样子。
文秀才一踏入山洞,才发现里面原来别有洞天。洞的顶端是一大片萤石,微微的发出光芒。在一片漆黑的山洞里倒也足够照亮前面的路。
二人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里面竟是一个人工凿出来的石室。那王虎正背对着他们,望着一幅壁画出神。
眼前这幅壁画画的是前朝开国大将霍青大破西域诸国凯旋的事迹,几位西域国王一起献了一块纯净无暇的玉石作为臣服之证。旁边的第二幅壁画是霍青将玉石带回朝廷,请数十位顶级工匠,雕出一块玉牌,玉牌上一面刻有五岳山川,另一面刻有“五岳为尊”四个字。不过,霍青并没有将此物交给皇帝,而是自己留下了。后来经人告发,霍青被皇帝处死,家人也受到牵连,纷纷被诛。
就在文秀才他们也看的出神的时候,王虎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朝这边掷出一块石头,低声吼道:“什么人?”
王二狗拉着文秀才一个侧滚翻闪到一边,紧接着提着他那口铁剑说道:“是我们。”
一旁的文秀才从地上爬起来,说道:“王虎,又见面了。这儿想必就是你们洪泽帮说的那个宝物的线索所在吧?”
王虎听了,死死地盯住文秀才,冷笑道:“既然你们俩也知道了,今天怕是留你们不得!”话音未落,整个人如猛虎下山一般朝文秀才扑来。
“二狗!上!”文秀才往后一退,准备缩在一旁看好戏。
王二狗手中剑光一闪,已是跟王虎对上了招。洞内昏暗,两人俱是看不太清,只能凭着眼前残影出招制敌。王虎毕竟江湖经验丰富,自知与二狗拼招式讨不了好,每次都是一击即走。而二狗则因为只能趁王虎靠近才能看清其招式,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文秀才的手慢慢伸进怀里,掏出那包生石灰,解开绳子,拿在手中。
“当!当!当!”洞中不断传来斧剑相击发出的声音。就在二人斗得难分胜负之时,文秀才算准时机,一包石灰粉往王虎面前一抛。王虎以为那书生扔了什么暗器过来,慌忙拿斧去劈,结果一斧下去石灰粉当空爆开,生石灰散的满洞穴都是。王虎哪知道文秀才竟如此下作,竟用江湖上人人不齿的石灰粉暗算自己,登时石灰粉淋入眼睛,疼痛难忍,再也睁不开了。这一下王虎慌了神,开始在洞中乱劈乱砍起来。
此时,文秀才则是拉着王二狗远远地跑开了。看着王虎在洞中状如疯狂的样子,二狗幽怨地看了一眼文秀才,说道:“师傅你刚才撒石灰粉的时候也不知道喊一声,要不是我知道你买了石灰粉,赶紧躲开,怕是连我也要中招。”
“哈哈,喊出来敌人不就有所防备了嘛,哪里还能出奇制胜呢。再说二狗你冰雪聪明,肯定能明白为师的用意的。”文秀才替二狗拍了拍头上的石灰粉说道。
二狗暗自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王虎劈砍累了,靠在墙角大声的喘着粗气,叫骂到:“呸!卑鄙小人!只会使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有种与我光明正大的斗一场!”
“中!”话音刚落,文秀才手中的匕首已深深掷入王虎的胸腔。
“噗!”王虎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出,两只手往前伸了伸,随即倒地毙命。
文秀才用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石灰粉,走上前去,拔出匕首,照例在王虎的衣服上擦了擦,开始认真打量起这间石室。
刚才前两幅壁画描述的是霍青因玉被诛,而第三幅壁画则是霍青的一个幕僚带着五岳令和霍青的佩剑“重阿剑”以及救出的一个婴儿逃离追兵,隐居山林。第四幅壁画描述的是婴儿长大成人,凭着五岳令和重阿剑一统江湖,成为武林盟主,起兵反朝廷。第五幅壁画显示出,霍青后人起义失败被俘,将五岳令和重阿剑交于身边之人,自己则从容赴死。第六幅壁画最为简单,画的是一名男子在一座坟冢前上吊自尽。自此五岳令和重阿剑便失落不见,江湖上也渐渐开始盛传得五岳令和重阿剑者得天下。
壁画的旁边刻着一些歪七扭八的字迹,像是甲骨文,又像是蝌蚪文,实在难以辨认。
文秀才仰着头对着这几幅壁画看了好久,然后转头问二狗道:“这壁画你怎么看?”
“师傅,我觉得这应该是那个将军后人的属下在上吊之前画上去的,我猜,要么他就是因为弄丢了五岳令和重阿剑,想在墓前以死谢罪,要么就是他把五岳令和重阿剑埋在了那座坟墓里,然后自己殉葬。”
文秀才诧异的看着他,说道:“可以啊二狗,思维很敏捷嘛!这聪明劲儿都快赶上师傅我了!”
“嘿嘿,谢谢师傅夸奖。”二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说的不错,我猜那个属下把令牌和剑埋起来的可能性比较大,说不定就在这附近,你跟为师一起找找。”说着,文秀才拿出他那根硬度+1的擀面杖,在墙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二狗拿着剑走到另一边,也学着文秀才的样子,用剑柄一下一下的敲着。忽然,二狗的剑柄与墙面击打时传出了空洞的砰砰声。两人对视了一眼,有戏!
文秀才凑近那块地方一看,只见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叩首千遍,宝物自现。
“师傅,上面写得是啥呀?”二狗不识字,所以只好问文秀才。
“哼,这上面说让我们磕一千个头,这宝物就会自动现身。”
“哦,那我们赶紧磕吧。”二狗把剑插回背上的剑鞘里,纳头便要拜。
文秀才一把拉住他,说:“诶,二狗,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随便一句话,咱们怎么能轻易就信他?”
二狗挠了挠头,说:“那师傅你说怎么办?”
“既然是让我们在这里磕头,那说明这附近绝对有玄机。”说罢,文秀才用擀面杖拨了拨脚下的土,果然在一层软土之下扣到了一个拉环。
“快,二狗,帮我清理一下这些土。”文秀才十分激动,想不到古人这么没有创意,自己只不过从那些虚虚实实的套路中反推了一下,竟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宝物的所在。
两人连挖带刨,不一会儿就清理出一块三尺见方的门板。打开一看,下面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师徒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
“徒儿你先下去探探路,为师在上面为你把风。”
“师傅你还要不要脸?”
文秀才一巴掌拍在二狗的后脑勺上:“为师给你脸了是吧?还不给我滚下去!”
二狗委屈巴巴地揉着后脑,说道:“底下这么黑,怎么下去啊?”
文秀才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咱们先出去找两根粗树枝,权当火把。”
二狗点点头,表示靠谱。
不一会儿,两人各举着一根烧着的粗树枝进来了。二狗正要往下跳,文秀才一把拦住了他,说道:“别不知轻重,万一下面有机关怎么办?”说完,把王虎的尸体拖了过来,往下面一扔。过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师徒二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跳了下去。
只见下面又是个三丈见方的石室,石室中间摆着一口石棺,旁边立着一块石碑,这一次是用正楷刻成的,由于长期埋在地下,水汽浸润,上面许多字迹已经无法辨认,勉强能看出有缘,心诚,遗志,报仇之类的字词。想必是霍青后人的属下眼看主人身死,自知无法完成复仇伟业,便将五岳令和重阿剑埋在地下,等待有缘人来取,帮助自己完成复仇大业。只是谁又能知道,宝物重见天日之时,世间已改朝换代多年,百年大恨终成一场空。
推开石棺,只见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精美的紫红色木盒,入手颇沉,闻之有淡淡的檀香味,竟是珍贵的紫檀木。打开一看,不出所料,小盒子里装着一块颜色质地皆是极品的玉牌,正是那壁画上的五岳令。另一个长盒子里用油布包裹着一把剑,想必就是当年将军霍青生前的佩剑,重阿剑。
“哈哈,二狗,这下我们发财啦!咱们快出去!”
“师傅你等你一下,你看那边!”
文秀才顺着二狗指的方向看去,地上竟然是一堆白骨,地上还有一条因风化而朽烂不堪的绳子。想必就是那个画壁画的人了吧。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会儿。
“徒儿你先……”
“师傅你信不信我打你啊!”
文秀才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说:“咳,拿人家的手软,咱们就一起把这些骸骨放到石棺里去吧,也算是让这个前辈入土为安了。”
说罢,两人在这堆骸骨前合掌躬身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将骸骨一根根的、整整齐齐地摆在石棺中,大略摆出了个人形。
文秀才站在棺材前,诚心诚意的行了三礼,嘴里念叨着:“这位前辈,虽然你一心想要找有缘人帮你完成复仇大业,可是奈何前朝已经灭亡一百五十多年了,这些前尘往事,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吧,祝你早日往生极乐。”
二狗也跟在后面有模有样的念叨着。
合上棺盖,文秀才和二狗两人爬出地底墓穴,再从山洞出来时,天已经微微破晓了。
“师傅,我们现在去哪?”二狗背上背着铁剑和重阿剑两把剑,那枚五岳令,则保管在了文秀才怀里。
“王虎已死,那些喽啰寻不到他肯定会乱成一团。咱们就干脆直奔洪泽湖,来个直捣黄龙!帮附近百姓灭了这一霸!”
“师傅威武!”二狗趁机拍了个马屁。
文秀才听着脑海里那个宣布任务已完成的语音提示,志得意满的笑了笑。
接下来,就是锦上添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