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床上生机薄弱的慕笙箫,红袖就是再傻,也察觉到了慕笙箫的异样,急着就要去找大夫,却被江渊给拦住:“我已经让小山去找大夫了,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红袖急得不得了:“你刚在皇宫的时候怎么不说。皇宫里御医众多,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夫。”
“是啊,这皇宫里的大夫是多,就是看会不会给你家王爷瞧病。放心吧,我让小山找的是这世上顶好的大夫,保证你家王爷药到命除。”
“药到命除!”
江渊嘿嘿一笑:“口快说错了,是药到病除。”
红袖完全不相信:“你会认识这么好的大夫?”
江渊颇为得意:“当然,也不看我在国色楼里住了多久。”
“国色楼!”
红袖越发觉得江渊不靠谱,王爷性命关天如何能做儿戏。即便是皇帝不给看,但是有摄政王在还愁找不到名医圣手。
“放开老子,老子自己会走!”
此时江小山拽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不,大夫来了。”
红袖打量着这所谓的大夫,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容貌芝兰玉树确实是世间少有,奈何一身浓重的脂粉气,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红艳艳的唇印。这哪里像是大夫,分明就是眠花宿柳的登徒子。
江渊笑道:“人呢是猥琐了点。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回生楼主。花银子都不一定请得来。回生楼主亲自上门来给你家王爷瞧病,该放心了吧。”
“放心个屁!还回生楼主,谁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庸医。”
“你叫老子庸医?”男子不悦地瞪着红袖。
红袖心下一紧。这是……杀气。
“红袖……”
红袖诧异江渊突然叫自己,回头却对上江渊漆黑的眼眸,“回去吧。今夜,你家王爷只是喝醉了。你给他喂了醒酒汤,他就好了。”
“是,王爷只是醉了,喝了醒酒汤就好了……”
红袖双目没有焦距地重复江渊的话,“我……回去睡觉……回去睡觉……”
明明是张着眼,红袖却如提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地朝房门外走去。
男子震惊地望着江渊:“摄魂术,你是……”
江小山不耐烦地一巴掌把男子拍到慕笙箫面前,“给他治病。”
男子瞥了慕笙箫一眼,没好气道:“治不了,准备后事吧。”
江小山利剑出鞘架在男子的脖子上。
男子不以为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小屁孩儿,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你打断老子的好事还想让老子帮你救人,休想。有脾气你就砍。看到时候,看是你的剑快,还是老子的毒快。”
“夕错,救人。”
熟悉的嗓音煞气萦绕。
男子震惊地看着江渊:“你……你是阁主!”
眼前瘦弱的小白脸居然是阁主!
“哈哈哈……”
难怪阁主平日里总戴着面具,原来就长这样儿,和他这一等一的美男子相比,简直跟路边卖臭豆腐的没有区别好吧,是该自惭形秽。
“夕错!”
“马上马上,啊哈哈……”男子笑的前俯后仰脸上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地朝慕笙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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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跳跃。
慕笙箫幽幽从昏迷中醒来,张眼便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盯着自己止不住的傻笑,再看自己胸襟大敞,瞬间一股凉意。
“王爷醒了。”
慕笙箫把衣襟利落拉好,见江渊坐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记得宫宴之上自己突然心如刀绞,急匆匆地出宫,后来还晕在了马车里,现在这里……他的房间……王府……
是江渊带他回来的吗?是啊,马车上昏沉混沌之际,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放心去睡,定会将他唤醒。如今思来,那不就是江渊的声音么?
身体虽是发虚,心口却已无痛楚。是江渊将他带回了王府,救了他的命。
“看着我做什么,是这位夕大夫救得你。如果不是他,你早就驾鹤西归了。”
“原是大夫啊。”
慕笙箫看向江渊:“可不可以先请这位大夫……”
意思很明显让这个疑似变态的家伙离我远一点。
“王爷你不要怕,这位大夫就是喜欢傻笑而已。他很正常的,只喜欢女人。再说虽然你醒了,但是病还没有瞧完。他暂时还不能离开。”
“喂,小子。你体内的剧毒,本楼主已经给了清的差不多了。至于余毒吃些汤药就行了。”
慕笙箫心底一沉:“剧毒?!”
夕错没好气地白了慕笙箫一眼,“不是剧毒还是风寒啊?不二价,三十万两。”
慕笙箫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又变得锐利:“你说本王是中毒?!”
夕错不耐烦道:“嘿,老子说你是不是想赖账啊?!别怪老子没有警告你,你要是敢赖账,立刻扒了你的皮!谁管你是不是什么狗屁王爷!”
“中毒……”慕笙箫似乎没有听到夕错威胁的言语,只是魔怔般地低喃着。
江渊惊讶道:“怎么王爷你还不知道?这位衣冠楚楚的大夫可是名震天下的回生楼主。他说你是中毒你就一定是中毒。夕楼主,你就耐着性子好好给王爷说一说呗。不带你这么威胁恐吓的。”
“此毒名叫了无痕,是一种慢性毒药,与水一般无色无味,混在饭食中就是狗都不能发觉。吃了了无痕的人不会马上毒发身亡,而是会慢慢地掏空身体,就是找再高明的大夫看也只能瞧出是中毒者体弱失衡,而找不到一丝中毒的痕迹。久而久之,中毒之人就会暴毙身亡,旁人寻不到丝毫端倪。”
夕错说的眉飞色舞,颇为自豪:“说起这了无痕,还是本楼主在一时兴起之作。谁知道风靡了整个黑市。就那么一小瓶千金难求啊!本楼主……”夕错还在喋喋不休。
“是吗?!”慕笙箫眼眸倒映着巨大的悲愤,却依旧极力隐忍。
夕错的自吹自擂被打断,不悦道:“这什么情况?”
江小山冰冷不屑地道了句:“白痴。”
泪不断地从慕笙箫脸颊无声的滑下,良久泪干了,眼睛再也流不出什么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他自出生起便有疼惜自己的父母,高贵尊荣的身份,所以也从未想过去争抢些什么。宫里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固然看得清楚,也只当自己是看客。
哪怕是后来父皇殡天,太子即位。他也从未不甘过什么。父皇已逝,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和母妃相依为命就好。
母妃常说人要知足,安天命,命里有的迟早都会有,命里若无的如何都强求不来。
宽厚待人,人必宽厚待己。可有的人生下的就是没有心的,便是有也只是贪婪之心、罪恶之心。那样的人天生就是恶鬼。
从小到大,母妃都有一个习惯,但凡是他的膳食饮水,自己都要先尝一尝。小时候他不懂问母妃为什么要这么做。母妃笑着告诉他,她是在尝味道,味道好的就给他吃,味道不好的就不要。
他若真是中毒,母妃又如何幸免。
可她至死都愿不告诉他真相只是一味地抓着他的手流泪,是怕他为仇恨的枷锁所累,更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
“声儿,答应母妃,等摄政王回京,你就跟他走,离开帝京,只要离开帝京,天地辽阔,你想去哪儿都行。塞北的雪,江南的雨。找一个你爱的又爱你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那悲伤的泪水,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而是母亲对幼子前途渺茫的担忧。想起时刻命悬一线的幼子,便是死了也是不放心的。
他的母亲用生命背负着死亡的黑暗,唯独将他推向阳光。母亲如此的沉重的爱,让他又如何能自私。若是浑噩一生便也罢了,可他知道了便再不能当做一切从未发生。
母妃,对不起。声儿要让您失望了。放眼天地,已然没有声儿的容身之处。声儿答应您,声儿会好好活着的,亲手将那些曾经伤害过、欺凌过我们母子的人,一个一个送下地狱。声儿会把他们加注在我们母子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回去。没有人可以再践踏我的尊严。没有!
江小山冷冷道:“夕错,你治的什么病,人都给你治傻了。”
夕错不悦:“胡说,明明就是那小子自身的问题。他失心疯关我什么事儿。反正毒也清了,给钱!给钱!”
“收回你的爪子,正主儿在那儿,要钱找他。”
“你当我傻啊,那明摆着已经失心疯了。找他要钱还得先治好他,懒得费这工夫。我直接通知底下人到王府库房去搬不就行了。反正人已经傻了,我想搬多少就搬多少。”
“王爷?王爷?我说王爷你要是再不还魂,王府就要被人搬空了。明儿你就只能睡大街了。”
慕笙箫抬头正对上江渊笑眯眯的眼睛。
慕笙箫下床朝夕错作揖,沙哑道:“多谢神医救了本王的性命,诊金本王会如数奉上。只是还得劳烦神医帮本王调理调理身子。”
夕错鼻孔朝天:“那价钱得另算啊。”
“只要神医能调理好本王的身子。整个秦王府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报答神医。”
江渊戏谑:“王爷你就这么相信人,不怕被人卖了还倒给人数钱。”
“你刚说这位神医是回生楼主。本王虽然外出甚少,但回生楼的名字还是知道的。莫说是江湖,就是各国皇室也如雷贯耳。放眼天下还没有人敢冒充回生楼主。况且这位先生医术高超,本王已经感觉身体明显不同往日。所以本王相信这位先生的确是回生楼主。”
慕笙箫的话让夕错的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慕笙箫凝视着江渊:“只是本王不明白,你如何会认识鼎鼎大名的回生楼主?”
“王爷觉得呢?”
“本王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这位回生楼主是我在国色楼的时候认识的。因为志同道合,所以我们交了个朋友。就这么简单。今夜王爷病发,我猜王爷在宫宴上不说是不想声张,所以就去国色楼碰了碰运气,没想到我们楼主仗义啊,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来了。王爷,我不奢求你能给我和夕楼主一样的银子。但是跑腿钱啥的,可是一分多不能少。一口价五百两。”
那双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深不见底。现在想来,他从未真的看清楚江渊的眼睛。事情的真相肯定也并非他现在说的那么简单。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幸运地结交到回生楼主那般的人物。
说是为了夺回心上人才成为他的王师,到底都是幌子,这世间真心本就少的可怜,哪那般容易让他轻松遇到。可心中的悲凉又是为了哪般?
江渊打了个哈欠:“离天亮还有些时辰,我也要回去睡了。”
夕错道:“我银子还没收到呢。给钱给钱。”
江渊道:“人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还会赖账不成。走了。”
“屁,上次和白画情做交易也说不会赖账。现在连个屁都收不回来。害得我被江移花好一顿臭骂。”
“就为这事儿?江移花早就帮你把债给追回来了。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夕错不太相信:“真的追回来了?江移花提都没有给我提呢?”
“那你就得注意了。江移花保不齐是想直接给你吞了。”
“他给老子敢!”夕错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王爷醉酒醉的厉害,还是继续睡吧。睡醒了,明天说不定是个艳阳天呢。”
“艳阳天么?”慕笙箫苍凉呢喃:“不会再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