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风雨大作,君子衿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尸骨堆积的街道上,肮脏的小乞儿拼命地奔跑着,身后是持着长矛的官军。
“小夜小夜……”
君子衿焦急地想要拔出手中的长剑,奈何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小乞儿突然被地上的尸骨绊倒,磕破了膝盖。
“小夜起来,跑!快跑!”
似是听到了君子衿的呼声,小乞儿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
“不!”
然而在爬起的一瞬间,小乞儿瘦小的身体被长矛刺穿,身后是官军如恶鬼般狰狞的笑容。
小乞儿眼神空洞,挣扎着被刺穿的身体,想要再度爬起,小小的手就那样向灰暗的天空伸着,似在期待着什么,终是无力地垂下。
“小夜!小夜你醒一醒啊,小夜!小夜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我回来了,我来带你回家!你快醒醒,我来带你回家了!小夜!啊!”
君子衿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小乞儿终究是没有爬起,和那些冰冷的尸体一样被秃鹫啄食露出森森白骨。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人心。
小乞儿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骗子!你说过一定会带我回家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君子衿痛苦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
“我恨你!我恨你!”
“小夜!不要走!小夜!”
君子衿朝小乞儿奔去,终归于一片虚无。
“小夜!小夜!”
君子衿从梦中惊醒,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
“小夜,当初如果知道你会死,说什么我也要带你一起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的灵魂还在这片土地上游荡对不对,所以才让我梦见你,让我知道你刻骨的怨恨!”
长剑出鞘,冷厉的剑光照耀着君子衿俊美无匹的面孔。
窗外一道影子飞速闪过,江渊原本闭着的双眼蓦然张开。 大雨倾盆,君子衿手中长剑挥舞如疾风,衣衫早已湿透却恍若未觉,似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谁!”
江渊缓步走出,颇为失望:“我还以为君庄主大半夜的不睡觉是要去采谁家的美娇娘,结果却是发了疯似的在雨中练剑。害得我下这么大雨不在被窝里睡觉,跟了你一路。没意思,真没意思。”
见江渊就要转身离开,君子衿突然鬼使神差道:“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
江渊轻笑:“君庄主误会了,我可是个正经男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嗜好。”
君子衿脸颊瞬间绯红,就连说话都有些吞吐:“我的意思是现在雨势正大,不方便赶路,何不找个避雨的地方。等雨小了再赶回客栈。”
破庙,火堆燃的正旺。
君子衿面色复杂:“你说你从不轻易许诺,许诺下的诺言就一定会兑现。那如果兑现不了呢,怎么办?”
江渊翻了个身,咕哝道:“如果兑现不了,就不要许诺。一个人身处地狱久了,也就不觉得在地狱中。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了他离开地狱的希望,却亲手将希望变成绝望。那样的痛恨,不亚于被打入地狱。”
“不亚被打入地狱吗?”君子衿眼中尽是愧疚和悲伤,低喃道:“如果是那样,我曾亲手将人推入地狱。”
江渊嗤笑:“君庄主是在说笑吗?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也会做把人打入地狱的事?”
无视江渊的讥讽,君子衿缓声道:“她叫小夜,是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富家公子也会和脏兮兮的乞丐做朋友,还真是天下奇闻。”
“那是十一年前,我从宣阳外祖家归来,途径红叶镇。那一年,我十一岁,小夜七岁。我认识小夜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小夜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她取的。”
想起那段天真烂漫的时光,君子衿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恬静的微笑:“虽然小夜不爱说话,但她是我唯一的玩伴,也是最好的朋友。我家教很严,一举一动都要请示爹娘,生怕稍有差池就会损害山庄的名声。小夜的事也是一样。我答应小夜,一定会带她回家。但要她等我一段时间。小夜答应了。我走的那天,小夜来送我。虽然她依旧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她的不舍和期待。我告诉小夜,我很快回来。可是我终究是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