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走在阴暗潮湿的通道里,紧紧的跟着前面的药爷爷,在他旁边则是抱着药箱的北浪。
林溪面色有些无奈,他本打算清早就偷偷摸摸的离开的,结果被药爷爷给发现了,死活都不肯让他走,他拗不过只好暂时留下来。
林溪走在这地道里才发现,这里的通道是四通八达的,偶尔还能碰到行人,他们在看到药爷爷的时候都会恭敬的行礼,然后在看到林溪后会投来一丝诧异的眼神。
“爷爷,这次我们还是去南道的白米家吗?”北浪走着走着突然说道。
“嗯,我算了算日子,白米那孩子的红粉丸应该快服用完了,我得再去给他送些。”药爷爷点了点头。
林溪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直到药爷爷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林溪见门上挂着个写着二十六的牌子。
林溪一路上看到不下十间这样的屋子,都是将土挖空,里面住人,门上面都会挂着带有标号的牌子,偶尔也会有一些没有牌子的屋子,林溪在经过时总觉得有一阵寒意。
这里就像一个小小的地下村落,里面的人似乎都长年不见天日,皮肤都是不正常的白色。
药爷爷站在门前,轻轻的叩了两下门环。
只听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咯吱—”一声,门开了,是个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岁的妇人,同样是面黄肌瘦,眼眶深深的凹陷进去,推开门看到药爷爷后眼里蹦出一丝欣喜。
“大医,您来啦!”那妇人惊喜的说道,连忙将药爷爷三人迎了进来。
林溪打量着这个屋子,门一开就是卧室,因为他看到了两张床置在墙角,而在屋里就一张桌子,两只板凳,桌子上正燃着半只红蜡烛,勉强能照亮整间屋子。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棉絮发霉的气味。
那妇人倒了半杯水递给药爷爷,药爷爷摆了摆手。
“白米怎么样了?”药爷爷指着墙角的床问道。
林溪循声望去,床上竟是有个人,他刚进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那人裹着被子,背对着众人。
“刚才服下您给的红粉丸后就睡着了,他最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妇人轻声说道,看着床上的人眼中满是慈爱。
“唉,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药爷爷闻言叹了一口气。
药爷爷走到床前,那妇人连忙搬过去一个板凳让他坐着。
轻轻的掖开被子,药爷爷在被窝里摸出一只手,林溪看到那只手后连忙别过头去,眼中满是不忍。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瘦弱的像是一根老树枝,除了皮就是骨头,而五指像是鸡爪一样微微蜷缩着。
许是动作太大了,床上的人儿被惊醒了,他扭过头来,林溪心头一酸,这是一个和北浪差不多大的少年,脸色惨白,瘦的眼眶凹陷,颧骨极明显的突出来。
他像是有些神志不清,眼神飘忽着四处张望,嘴巴微张着发出微弱的呼气声。
“阿仔,是药爷爷来看你了!”那妇人看到少年醒来,连忙轻喊道。
“药爷爷...”那枯瘦的少年呢喃着,将目光投向床边的药爷爷,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
“是我。”药爷爷露出慈祥的微笑,轻轻的应道,手指却是搭到了那少年的腕上,那少年也不挣扎,像是很熟悉这过程了。
过了一会儿,药爷爷松开少年的手腕,帮他将被子掖好,站起身来,床上的少年看着他,那妇人也看着他。
“大医,我家白米他怎么样了?”妇人面露期盼之色。
“应该是红粉丸的作用,白米这孩子血气已经恢复了少许。”药爷爷看着床上的白米说道。
“阿浪,把我的药箱打开。”
北浪闻言,将药箱放到桌子上,从里面轻车熟路的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瓶递给药爷爷。
“阿紫啊,这里还有一些红粉丸,应该够白米再用一个月了。”药爷爷接过陶瓶后又将其递给那妇人。
那妇人珍而重之的将陶瓶捧在手心,露出一丝微笑:“真是谢谢大医了。”随即又面露苦色,“大医,我已经没有东西能作药钱了。”
药爷爷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在自己怀里摸索着。
摸出一个双拳大小的布袋,将它递给面前的妇人。
“大医,这是...”那妇人疑惑的看着手中的布袋,只觉沉甸甸的。
“这里面有些米粉...”
“大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妇人大惊,连忙将手中的布袋还给药爷爷。
药爷爷皱着眉头,没有伸手接回,反而叹了一口气:“你拿着吧...白米这孩子太需要补补了,再没有营养补充,红粉丸也发挥不出效用了。”
那妇人一震,看了看床上的白米,看到白米正眯着眼睛虚弱的看着自己,她咬了咬牙,没有再固执的要将米粉还回去,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手中的布袋。
“那我先走了,还有一些病人要去看。”药爷爷转过身,林溪在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表情。
“白米~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儿~”北浪拉开门,扭头朝床上的少年喊道。
那少年轻轻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容。
林溪跟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什么都帮不上。
三人出门走了没几步,林溪突然听到背后又传来开门的声音。
扭头看去,只见那妇人冲了出来,手里握着陶瓶和米粉袋,朝着自己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叩三个头:“大医——”
林溪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回过头来,却正好瞧见药爷爷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浊泪。
一上午,林溪随着药爷爷走了五六家,虽然剩下的几家情况都不太好,但比白米家就好了太多,至少屋里都要亮堂些。
怀着沉重的心情,林溪又回到了药爷爷的屋子,那个佝偻的老人,一回来又钻进了药房。
林溪坐在凳子上思考着,他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这里的情况,这里确实是一个地下村落,住着大约一百多户人,家家户户挨着通道彼此连通,也彼此认识。
通道又分东南西北四道,药爷爷住在北道,而整个北道只有药爷爷一户有人。
虽然北道沿路还有几间屋子,但都没有住人,林溪知道这些是因为那些屋子门上的牌子已经摘掉了,只有挂着牌子的屋子才住着活人。
摸了摸背上的冰冷的银霜,看了一眼在药房里忙碌的药爷爷和北浪,林溪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蓦然间,他想到了药爷爷救下自己的那个四合院,那里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