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方才的热闹散去后,是无望的孤独。
冷霜厚雪,铺天盖地的落下。
她近来嗜睡,真正窝在被子里,闭眼也睡不着。是一尾离水的鱼,难过,痛苦,她不舒服,要死了,谁来救命。
……
……
尚萱特地过来迎她,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今天还办大宴吗?”
尚萱点头,“当然办,晚上开大宴。届时可能也有外人要入谷来,免不了寒暄一阵,你不愿去也可待在外面看看杂耍。”
孟长歌:“外人?江湖上的?”
“都有一些。往年的患者造杏林,逢年过节都来贺一番,不稀奇。”尚萱顿了顿,小心的过桥,伸手虚扶了孟长歌一把,“也有些心怀不轨的,想着来搞事。也有要来看笑话的,找茬的,反正很多人就是了。”
“这些人倒是很敬业。”孟长歌扯扯嘴角。
路不是很远,团成一桌的用过早饭,简直没有人比小奶包更好玩的了。尚萱搂着他,一刻都没撒手,对于君木夹枪带棒的言语也能心平静和的接受。
果真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饭后,移步书房,徐闻简单的同孟长歌说了一番安排。
孟长歌静静听着,若不是她睫毛时不时的颤颤,徐闻就要以为她是一尊佛。
“姑娘觉得如何?”
孟长歌弯起眼角,“甚好,如你所言即可。”
徐闻谦谦一笑,“我若是个骗子,怕是最喜欢遇见姑娘这样的人。”
“你是君子,”孟长歌认真的道,从衣袖间抽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彼其之子,美无度。”
“早些听闻姑娘在上京城时便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虽知有夸大之嫌,但出手的确阔绰。”徐闻叹气,“能人的确要真金白银去养,你也收敛些,别见人就花钱,要看看人家到底值不值得。”
孟长歌云淡风轻的道:“我虽落魄,到底是有人往我这里塞东西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也不用苛待自己,为我卖命,荣华富贵到底要占一样。”
隐居世外过惯了平淡清贫的徐闻摆摆头,收下了这张令他烫手的东西,“他的事我倒是听说。”
孟长歌微微垂头,眼帘拢下,抗拒的神色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不必太过悲伤,生死常事。他……如今来看,漠北是滩浑水,他该是知道了什么。若有事,那你早早断了念想;若无事,他定是会回来的。”
“回来?”孟长歌全身心都只注意到这个字眼,瞪了瞪眼睛。
徐闻轻笑,“他不寻他妻儿,还能去哪?况且,他是个好儿郎。”
蓦地心底一角狠狠的疼了下,孟长歌翁声,“我知道。”
知道生死有常,知道命不再来,知道人死缘灭,只是不知道他日该怎么同腹子交代。
脚步声渐行渐远,孟长歌吸吸鼻子,努力拿起自己坚强的那一面来。
直到大宴行时,山上一片沸腾。
孟长歌才从被子下冒个脑袋来,“徐夫人。”
辛千影笑着在她床边坐下,“转了一圈没见你,还赖在床上呢。”
孟长歌重新把自己埋进去,“嗯。不想动,只想睡觉。”
“不去走走的话,多睡睡也是好的。”
孟长歌对着怀里睡的安稳的小奶包看了一眼,伸手掐了一把,“徐夫人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
“淮儿不是,他闹腾些。”辛千影想了想,慈爱的笑着,“不过,那时候胃口大吃得多,淮儿生下来我才知道都吃到他身上去了。”
“他看着挺瘦的。”
“看着瘦,抱起来可累手。”辛千影视线落在她小腹上,探手过去摸摸,“等你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摸着就不轻。”
孟长歌听的面颊发红,“我看还是去走走吧。”
辛千影眸中笑意更深,“嗳,还羞起来。”
俩人沿着后山的青石阶慢慢走着,终风无事可做,暗戳戳的暗示了徐夫人几番,笨拙的抱着小奶包走在最前边。
他上辈子绝对没跟这么娇气的东西打交道,所以他只要一动,娇气包就皱眉头,大有你再动就哭出来的气势。
可笑,终风是谁!终风还就真不敢动了。
当然,这是单方面的,小奶包怎么动怎么蹭都可以,当然抱他的人还是不能动的。
后边两位姐姐聊得很欢,她给她说兵法说战事,她给她讲道理讲琐事,相逢恨晚。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个大门大派都有这么个阶梯,可能是为了显示自家的气势吧,终风回答,不然也可能为了饭后走走能消消食。
孟长歌斟酌了一下,觉得哪个都不可信。
走到第二个来回,仆人匆匆来报,少谷主请徐夫人去一趟。
没了孩子抱和没了玩伴聊的姐弟俩站在最高的台阶上,放眼望去,万花谷的风光一览无余。
本该是春夏之际的野花,没料到谷底一处也有绽放的,那是一片冬天遗忘的地方。
终风扶着孟长歌一路走过去,越往那边越是好奇,好似一角春天突破寒冰生生的闯进来,直逼人心底的暖意。
孟长歌抚着肚子,痴痴的看着。
一树杏花一卷云霞,凛冽东风一刮,花瓣扑漱漱的落下。像极了记忆里的那日,孟长歌心神一动,按着原来的路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始终不曾回头。
终风若有所思的望向那层层叠叠的杏花后边,什么也感觉不到,“姐姐不多看看?里面没人。”
“里面的是妖怪。”孟长歌如是说。
楚殿下还真是费尽心机,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已为人妇身怀子,他莫不是瞎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