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年底,十二月的上海虽然每天被大雪冰封,但依旧抵不过年味的热火。节日的热闹气氛也日益浓重,这也为原本百无聊赖的冬天增添几分趣姿。别看接近了节假日,可我还是和一群上下班的白领一样,每天早中晚上在M.E和公寓两点一线的来回徘徊。
“林萧,”kitty叫了我一声。
“嗯?”我抬头瞧见她那厚重的烟熏妆。
“把这份文件交给宫先生。”她看着木讷的我,没再多说一句,接着转身踩着那圆规般的高跟鞋离开了。我随即也去了总裁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宫洺正站在落地窗边,转过头来用他那浓密的眼眸与我对视一眼,又撇过身直视对面的东方明珠,之后他又示意我把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我轻轻地放好,刚准备离开,只听见他轻咳了一声,慢慢说道:“林萧,你留一下。”这般语气悲伤又冷漠。
我转过身等待着死亡的审判,每一次和宫洺单独相处那种压抑感无异于你在面对死亡,与生俱来的气场让你感觉你的面前站着一位冥王哈迪斯,我突然觉得空气瞬间都凝浊了。“我想......和你说说崇光。”他淡冷的语气里透出了从所未有的苦涩。
周崇光?他还出现过我的生命里。
我顿时无言以对,诺大的屋子里,充斥着我们两个人的悲痛和沉默。那场火在宫洺身上也烙下一种无法言喻的悲痛,夺走了他的亲人,就好像一个人被剥走了肉体的空壳,只留下了空虚而寂寞的灵魂,而宫洺是那个灵魂,崇光就是他的躯壳。
“关于他,我很抱歉,林萧。”
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出乎意料,他为什么要和我说抱歉。
“抱歉什么?”我简直是疯了,我竟敢质问宫洺。
已逝之人,谁都没有道歉的余地。
他并没有生气而是一如平静地回答我,“当初我不该改变崇光……”
他微微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咽了回去。
伤疤结了痂,就像一篇故事翻了页。
“这不怪你,宫先生,你有你的难处,至于他,上帝天妒英才,这些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抬头看见了对面被雾霭遮挡着的东方明珠,脑海里浮现出新年他陪我在塔顶倒计时。崇光是我的泪点,他的死,对我来说是种折磨。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什么都能拥有,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短暂,当你总是一味的等待明天,却从未想过你是否还会有明天,我们把握不住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连刚发生过的你也无力挽回,可想而知,我们是多么渺小的存在。泪眼婆娑把我从美好回忆的漩涡里拉回现实,这次是当着宫洺的面,我发现我面对苍白无力的僵局只会用眼泪暂时的掩盖,曾经我还嘲笑顾里不会流泪,我突然觉得即使流泪也并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用眼泪来解释悲伤,这是一种多么无能却无奈的行为。
他看到我狼狈的模样,他有些不知所措,想挽回什么但是他做不到,他的眼神又加杂进几分同情和可怜,我大概看到他的眼角也湿润。他踱步到硕大的书柜下,尽量避免与我眼神交锋。我竭力收回我悲伤的情绪,趁还没有一塌糊涂的时候对他说了句,“宫先生,不打扰了,您先忙吧,我先走了。”之后我快步离开了这里并带好了门,鼻子的酸楚仍在,关门的那一刻我着实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我在走廊里迟疑了很久,我明白宫洺的抱歉是遗憾他带给我深层的悲伤。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宫洺很快恢复他伏地魔的气场,生冷的眉眼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他嘴唇紧闭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忽然想起些东西,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很有顺序的浏览一番,蓦地,他蹙眉紧锁,瞳孔里出现了一丝错愕。他发现在高级纯白浆木纸制成的报告上,广告部总监的名字一栏竟仍然写着让他过分熟悉的签名——顾里。
走廊的冷清这让我感觉我呆在的不是M.E而是医院的太平间,我踌躇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宽敞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蔓延了无尽的悲凉。我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天一点都不蓝,从来不像书上所说的那样“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反而覆盖着数不清灰蒙蒙的云,好像一盘被打翻的炭灰色颜料,渲染着整个沉闷的上海。刺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我再一次控制不住,我…...真的很想他们:崇光、顾里、Neil、南湘、宛如……命运在捉弄我们,我们在和上帝玩一场永远赢不了的游戏,我们好像生活的玩偶在被摆盘操控,谁又能挣脱傀儡似得枷锁,到最后可笑的还是我们。
“林萧,下班吧。”kitty叫了一声呆滞的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趴在桌子上这么久,我飞快抹掉了脸上的泪痕,勉强的笑了笑提着包走出了办公室。
我没有去按电梯,而是去了广告部,是的,我想去看看顾里曾经呆过的地方。
大火让我心力交瘁,我已然没有兴趣去了解M.E的任何工作调动,广告部也似乎离我远去,若不是今日宫洺的话,我也没有心气去看看。也许早已人去楼空,又或许是换季上新了。
刚出电梯间我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好像是——蓝诀?!我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或是说我都到了出现幻觉这种程度?瞬间,我的步伐快到感觉自己一秒钟变成了“飞人”博尔特,都直接可以到下届奥运会女子800米长跑拿世界冠军了。我看见玻璃门没有上锁反而半掩着,心里一阵欣喜,直接冲了进去。
屋内的摆设还是老样子,地上依旧躺着那张FENDI地毯,还是那个德国大理石桌,这种奢华的样貌什么都没变,桌子上似乎也没有灰尘,那张旋转皮椅上空空如也,只见桌子上的总监名依旧是“顾里”。可以说是原封不动保留了大火前的摆设。
突然心里空空的,但我还是试着叫了几声“蓝诀?”“顾里?”可是屋里静静地,只有我一个人。我端详了一周木然地笑了笑,我不过在提着包离开,欣喜顿然化为灰烬,自己永远在骗自己。
“我说林萧你还准备哭多久啊,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哪个又没了?别在我办公室里哭丧,这里不是追悼会现场!”
一双黑色Dior高跟鞋站在我的身旁,如果不是我抬眼仔细看她,我还真以为自己撞了鬼,一刹那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欣喜还是恐惧。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顾里站在我面前,我目瞪口呆。
我站在原地,死死端详着她的五官,一模一样,毫厘不差。
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顾......顾里,你是顾里?!”
此刻她的脸上堆满“不至于”的表情,接着我又抽风地问了一句:“你竟然活啦?”我真怀疑我当时为什么没死在顾里那圆规般15cm的鞋跟下。大火之后,我竟然和顾里的见面,以泪奔拥抱和尴尬告终。我却浑然不知此时玻璃门外站着手拿蓝汪汪玩意“生命之水”的蓝诀,他刚巧撞到了我们车祸见面现场,他已经满脸充满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