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东将军府。
傅东风穿了一件黑色的貂裘,走向将军府门外。
傅心突然从傅东风身后蹿了出来,伸手蒙住傅东风的眼睛,压低嗓子道:“大将军,猜猜我是谁?”
傅东风宠溺地握住傅心的小手,笑道:“这个还用猜,整个东部三州也只有你敢这般无理取闹。”
傅心撒娇道:“还没有猜我是谁呢?”
傅东风拿开了傅心的手,点头道:“好好好,我猜,肯定是我的宝贝女儿,中原九州最水灵聪慧的女儿,傅心。对不对?我是不是猜对了?”
傅心依偎在傅东风的怀抱里,“哼,父亲都没夸我漂亮。”
“哈哈,我的宝贝女儿最漂亮了。”
傅心扭过头,冷哼道:“夸得一点都不真诚,父亲没事得多读书,否则哪次都只会夸我漂亮,多没新意啊。有那么多的赞美的词语,譬如蕙质兰心、出水芙蓉、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间尤物、出尘脱俗...”傅心说着转过了头,别有深意地看向傅东风。
傅东风转身踢了贴身侍卫一脚,数落道:“听见没有,我宝贝女儿多有文化,你学着点,这些词一定要记住,一字不能差。”
傅心揪着傅东风的耳朵,“哼,父亲又嘲笑我,我生气了。”
傅东风捂着耳朵,赶紧道:“父亲哪敢啊,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哪忍心嘲笑啊,真是捧在掌心怕化喽,含在嘴里怕碎喽...”
不待傅东风接着说下去,傅心骤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咬牙道:“是捧在手心怕碎喽,含在嘴里怕化喽,父亲又说错了。”
傅东风难为着脸,小心翼翼道:“女儿,亲女儿,你父亲好歹是位大将军,给你父亲留点面子,让别人看见,你父亲得多丢脸啊。”
傅心得意道:“也不知是谁说的要把我嫁出去?”
傅东风皱眉道:“谁?到底是谁?要让我知道,肯定不放过他。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傅心松开了傅东风,“哼,这才差不多。”
傅东风捂着傅心的一个手,心疼道:“手都冻红了,快回去吧,外面多冷啊,别冻坏了。”
“不行,我想跟着父亲出去,都快过年了,大哥、二哥还有三哥还没回来,现在父亲又要出去了,府上太无聊了,求求父亲了。”
“哎,谁叫我就这一个女儿呢,走吧,一块去。”
傅东风此次出去身边除了傅心,就只有一位马夫,一位跟了傅东风将近二十年的侍卫--向项。
马车内,傅心躺在睡榻上,傅东风则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给傅心剥着橘子。
傅心接过一瓣剥好的橘子,问道:“父亲,咱这是要去哪里啊?”
傅东风眯眼看向傅心,“嗯?又装傻。”
“哼,父亲一点也不给女儿留情面,看透不说透才对嘛。”
“好好好,咱们这次是去你外公家。”
傅心努了努嘴,小声道:“母亲临来前告诉我,说父亲这次是要去杀外公,让我好好劝劝父亲,至少也要让外公安全地度过这元贞初年。”
傅东风大笑道:“枉你母亲那般疼你,你这转脸就出卖了你母亲,太狡猾了。恩,不过反过来想,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哈哈,不愧是我傅东风的掌上明珠。”
傅心朝傅东风做了个鬼脸,“父亲少臭美了。”
傅东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看向傅心,“那心儿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难道心儿最近看兵书了?用了个欲擒故纵之计?”
傅心把手中的橘子扔向傅东风,气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的父亲,这可是傅心的父亲,这点小计谋怎能瞒过父亲的眼睛。不过,我若是真按照母亲的意思行事的话,说不说,父亲都应该明白女儿的心思了。我只是觉得...”
傅东风嘴角带笑,“觉得什么?”
傅心双脚搭在马车壁上,皱眉道:“父亲要做的事情,不论初衷是什么,结果应该是好的。”
傅东风咧了咧嘴,“那可是你亲外公啊?”
傅心摇了摇头,“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外公岂不是和父亲的关系更近一层,但事情却并不是这般论的。”
“那应该如何论?”
“父亲可曾听过《七步诗》。”
傅东风眯眼道:“父亲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你难道不知道吗?”
傅心认真起来,真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理会父亲的自嘲,接着道:“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亲兄弟尚且如此,更别说这层关系了。这九州大陆,如今也已有千年的历史了,史书上所记载的王朝更替,又有多少是从父亲、兄弟、叔侄手中抢过来的皇位?这九五至尊宝座上又沾染了多少亲人的鲜血?在权利的面前,在欲望面前,人性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抵不过权利的诱惑。”
“难道你觉得这就是父亲要杀你外公的理由。”
“扬州韶家这颗大树这些年有些太过于繁盛了,枝叶茂盛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这证明了这个家族的蒸蒸日上,但坏也坏在这里,总有些人会蠢蠢欲动。”
傅东风咂舌道:“心儿,真是让父亲很吃惊。”
傅心得意道:“那是,这世上只缺傻子,从来不缺聪明人。”
“那这么说,心儿是要劝父亲痛下杀手咯?”
傅心摇了摇头,“倘若父亲真的逼死了外公,那心儿想母亲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原谅父亲。”
傅东风摇了摇头,递给傅心一个剥好的香蕉,沉声道:“事情不只是这般简单,说实话,父亲现在也很为难。”
傅心咬了一口香蕉,含糊道:“心儿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父亲的顾虑肯定比心儿要多很多。不过还好,毕竟无论如何,都不需要心儿去做决定。”
傅东风闭上眼,沉声道:“要是这次前往扬州,你外公真的撒手西去了,你会不会怨恨父亲啊?”
傅心翻了翻眼睛,认真考虑了一下,“心儿也不知道,毕竟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会有感触,心儿现在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不过,无论父亲做过什么,心儿可能当时会很生气,但父女哪有隔夜仇啊,最后肯定会原谅父亲的。”
“哈哈,有心儿这句话就够了。”
马车外,向项虽不是有意窃听,但以向项的修为,想不听到,也是不可能。
当傅东风说完最后一句话,向项心中一凉,神情有些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