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淅淅沥沥的细雨终于有了要停歇的迹象。
“咚...咚...”
一阵缓慢的敲门声在这宁静的夜晚响起,打破了这夜的安静。
傅帷闭眼躺在椅子上,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沉声道:“进。”
何陌推门弯腰走了进来,并未着急说话,何陌一直不善言辞。
傅帷缓缓睁开右眼,看向何陌,“何护卫深夜造访,何事?”
何陌仍然低着头,“属下突然想起,侯爷曾经询问过鬼手刀的事情,近日看侯爷整日闲在府中,便想着与侯爷絮叨絮叨,权当让侯爷解闷了。”
傅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以前傅帷尚有金刚体魄,好赖也是一只脚踏入武道途中的武夫,虽然常年在沙场征战,但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不免对兵器谱产生好奇。可如今,傅帷和废人无甚区别,金刚体魄已经荡然无存,身体甚至不如一名成年的庄稼汉子,对武学也就灰心了,这倒不是自暴自弃,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佛家有顿悟,立地成佛之说,就算只是一位从未修炼过武学的普通人也有可能一夜之间成为一位身具大金刚神通的顶尖江湖人士。
道家也有飞升一说,一直碌碌无为半生的修道之士,也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便已悟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无上神通,乘鹤飞升,紫袍加身。可引雷,可画符,可斩妖,可除魔,可驾鹤万里,可神游天地,可千里飞剑,可洞察万物...
儒家的读千卷书,行万里路,若达到儒家圣人张载所言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琉璃心境,便可超凡入圣,一步登天。
但是以力证道的武夫,却只能一步一个坎缓慢地走在修炼的道路上。首先锻炼的是体魄,武夫的金刚虚境虽不如佛家金刚境“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境界,但也算是强若金石,可撞山,可镇岳。但论挨打能力,还是佛门的金刚体魄,只要真心想走,还没谁能拦得住。
武夫达到金刚体魄,便算是一只脚踏进了武道,接下来便是锻炼神识。简而言之,便是对时间万物的感知能力。与道家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虽同是乾坤境,但这两境界之间却是隔着一条鸿沟。
当武夫的金刚体魄和乾坤神识皆已臻至化境,便是达到了武道修炼的巅峰--武圣。
傅帷虽然心里有些灰心,但与何陌的关系非是寻常的主仆关系,且何陌又是好意,深夜前来,不忍心拂了何陌的兴致,便笑道:“本侯今夜正闲夜长呢,无趣的很,何护卫来到正是时候。”说着回过身对一反常态,正坐在床上练习刺绣的熏岱招了招手。
熏岱对傅帷的身体状况知根知底,虽不愿傅帷深夜饮酒,但还是默默走了出去,吩咐下人准备酒水、熟食去了。
何陌悄悄松了口气,本以为此次深夜造访,侯爷会推脱到明日,或者询问他为什么非得半夜前来。何陌这会正心里着急呢,但显然他的这些顾虑都多余了。
不一会,桌子上便摆了几样简单的熟食和一坛杏花村。
何陌并未喝酒,只是坐在桌子旁,将双袖卷起,将两块藏青色臂铠样玄铁从手臂上取了下来。
虽然酒桌上放有小火炉,但却仍然抵挡不知这藏青色臂铠样玄铁所散发出的寒气,傅帷紧了紧身上的貂裘,眯眼起右眼看向这不同寻常的武器--与千子村正和屠城黑金并称三大邪刀之的鬼手刀。虽然样似臂铠,但它的确是一把刀。
何陌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这把跟随了他将近二十载的武器,开口道:“剑,一直被称为百兵之首,提到剑,不免想到王道之剑,君王之剑。在如今的江湖,剑客还是如过江之鲫一般,在追求剑道的道路上,络绎不绝。好像离开了剑,江湖便已不是江湖了。的确也是这般,我年轻那会,也向往着青衫剑客,仗剑天涯,逍遥江湖的日子。可惜一则自己没有练剑的天赋,二则感觉前人在追寻剑道的道路上走的太远了,自己就算穷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便弃剑转而练刀。从古至今,顶尖的铸剑师,如欧冶子,烛庸子,曾从子,干将莫邪夫妇等,皆流芳于世间,闻名于天地。可刀虽然被称为百兵之王,那些锻刀师,却只是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中,未激起任何的水花,世间更无任何关于那些锻刀师的确切记载,让人心塞啊。”
傅帷喝了口温酒,笑道:“此言差矣,虽然中原九州内对剑独偏爱,但那些蛮夷之地却并非如此。不过,要真说起来,这九州江湖的刀客还是太少。”
何陌双手握着膝盖,眼睛则死死盯着鬼手刀,苦笑一声,“世人皆有好胜之心,任谁也不能免俗,刚弃剑练刀那会,怨气也重,就想一定杀杀那些剑客的威风,什么剑仙,剑神,剑帝...统统都是狗屁,天下剑客,一刀劈之。现在想想,年轻那会,实在是狂妄。”
傅帷亲自给何陌倒了一杯温酒,“人不狂妄枉少年,要不是凭借这分傲气,又怎能成为白夜行第一护卫?”
何陌摇了摇头,“可惜啊,依然未能如愿。”
“哈哈,要是天下剑客都被斩了,这江湖岂不更无趣?”
何陌只是摸着鬼手刀,感慨道:“天下剑客,一刀劈之,只是赌气说的话,当不得真。我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尚未能发挥出鬼手刀的全部威力,这对一名刀客来说,实在是辱没了手中的刀。”
傅帷瞪大了眼睛,问道:“虽知道鬼手刀是三大邪刀之一,但并不知其来历,何护卫可知?”
何陌喝了一口酒,像说书先生一样,把手中的鬼手刀当作醒木,往桌上轻轻一拍,缓缓道:“鬼手刀没有确切的记载,有的只是一个代代相传的传说,至于真实性,年代久远,也无从考证,侯爷权当听书了。据说,这鬼手刀是无名的锻刀师所铸,那名锻刀师一日前去昆仑山冰川深处,在一处冰窟中发现了一块奇异的寒铁石。那名锻刀师欣喜若狂,立马返回家中,想要将这块寒铁石,锻造成一把绝世名刀。当他把这块寒铁石融化成铁水之后,心中燃起的火焰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化成了灰烬。因为,这融化的铁水无法凝固成形。这让他不知所措,急躁之间手又被割破了,而且血流不止,结果血水流进了铁水之中,寒铁石竟然凝固了。于是他用自己的鲜血凝铁,锻造出了鬼手刀,但他也因为流血过多最后身亡。刀虽然铸成了,但却没有成为天下名刀,而是成为了三大邪刀之一的鬼手刀,天意弄人啊。”
傅帷酒杯放在嘴边,却并未着急喝,只是疑惑道:“虽早已听说过邪刀的传说,但心里一直还是不太明白,武器便是武器,为何又正邪之分?”
何陌一口喝尽了杯里的酒水,接着道:“侯爷且听我慢慢道来,这鬼手刀虽然看上去像是臂铠一般,但其刀锋不但能削铁如泥,而且在内功的驱使下,刀锋的长短还能伸缩自如,时而如匕首,时而是长刀。”
傅帷笑道:“这些本侯知道,只是这也只能证明这鬼手刀设计精巧,或者说本身便不是凡俗之物,和江湖上传说的邪刀又怎么联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