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三个月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扁鹊瞧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眼中流转过许多的情绪。
三个月前,子休也是这么站着他的面前,带着笑意望着他,柔声道:“子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不过越人不必担心,子休会照顾好自己。”
但一想到在那天又过了几日后,子休昏迷不醒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明明说好的会照顾好自己,却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这么不顾自己的安危。
扁鹊心想:“庄子休,你是个骗子。”
又过了几日,子休总算是醒了过来,却失去了重要记忆,除了他的名字,别的都不记得了。
这忽然间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子休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子休从起源之地回来,就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
只是面前的子休做出的行为也确实是他本该有的,但是扁鹊就是觉得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对劲。
偶尔似有若无的疏离,让他本向对方伸出的手默默收回。
罢了,也许是因为在那时……
扁鹊稍稍攥紧双拳,却在片刻后又无力的松开。
果然是因为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让子休不开心了吧。
随他去吧。
“罢了,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扁鹊有些自责,挠头笑了笑,“那子休你定要早些回来,答应我,这次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他有一种感觉,可能这次离别……要很久再见了。
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顾筱焉望着这个善良纯真的青年,他的笑容干净无比。
在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她看到了一个人。
内心仿佛遭到了重锤猛击,不可遏制的一颤,一种非常强烈的情感涌出。
她忽然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想法:我一定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我会尽我所能去阻止这一切!
“等我。”内心受到极大触动,她抑制住自己真实的情绪,不让声音泄漏她此刻的想法。
果真,她自己才是发现的最晚的那个。
她对这些虚拟角色,动了真感情了。
稷下的每一个人都待她极好,这让她产生了名为不舍的情绪。
尽管只是因为庄周的身份。
本来只是当作游戏一场,却没想到自己实在是太喜欢他们了,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现在除了将真正的庄周救出以外,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哪怕自己的存在多么的渺小,她也要尽自己所能。
转过身,像是很吃力一般迈开大步离去,也不等那人的回答。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现在却因为扁鹊的出现而动摇了。
这些日子扁鹊对“庄周”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怎能没有什么感触?
这一回,她实在是无法笑着说再见。
她怕自己再待一会儿,就不忍心离开了。
她不知道,身后的扁鹊一直在看着她。
望着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扁鹊面上平静如水。
湿润而有些温热的风拂面而过,让扁鹊莫名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等你。”他笑着回答,只是那人已经听不见了。
他衣袖下的手攥的又紧了些。
-
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走了许久终于停下脚步,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了。
回头望去,眼中似乎有些干涩,仿佛因风的吹拂而蒙上一层白蒙蒙的雾气,让她连稷下的边界都看不清了。
“鲲,你在吗?”顾筱焉淡淡的说。
【何事?】
他一直都听着,也一直在感受着发生的一切。
他感受到这个人的身体在发抖。
“我觉得我现在变得好矫情,”她自嘲的笑笑,“这么伤感的离别场面,啊呀,我真的感觉好难过好难过啊。”
因为这点小事都能难过成这样,她太没用了。
为什么就不能高高兴兴的和大家道别呢。
其实这份伤心不单单是因为扁鹊。
离开稷下,将庄周的灵魂带回他自己的身体之后,她便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代表着,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个头小小的蔡文姬一边生气的鼓着嘴一边轻轻的为她处理伤口。
温柔的大乔一边有些责备的让她不要乱跑,一边赠予她从远方捎来的礼物。
墨子、老夫子、孙膑、廉颇、钟无艳……
还有扁鹊。
鲲沉默了一会儿,从她的口袋里钻出。
这个时候就勉为其难的安慰一下吧,看在她这几个月确实很努力的份上。
当俊俏的男子稳稳的落在她面前的时候,顾筱焉忽然扑哧一笑。
“哈哈,你居然出来了,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就是特地要把你给骗出来的。我一点都不难过,这么多次我终于跑出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我跟你说,现在我们都出来了,就尽快去日之塔吧,这么长时间想必你的法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好早早回家!”
“呵,”鲲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忽而将手覆上她的脸颊,只是细声道,“既然不难过的话,那你为什么哭了呢?”
顾筱焉听闻愣了愣,下意识的将手缓缓抚向自己的面颊。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早已泪流满面。
就像是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挖掘出来了一样,她心跳如鼓,面上暗自压着自己的情绪。
“什么哭不哭的,我就是太困了,我起的这么早,现在简直是困死了,你瞧瞧,眼泪都给我困出来了,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咱们趁早赶路吧。”她假装打了个哈气,一手轻轻将他推开,另一手用手背擦拭着眼泪,却不曾想到又有更多泪水夺眶而出。
鲲没有说话,只是绕至她身前,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块手帕,然后轻轻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行啦,不用了,你这搞的我好像有多难过一样。”
“嗯。”
“哎哟喂,我是真没有哭,那全都是困的。”
“嗯,我知道。”
“嗯什么嗯啊,你就不能说些别的?”顾筱焉眼角通红的甩开他的手。
鲲叹了口气。
“你要是真的难过那就哭吧,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鲲拍了拍她的背,随后将她拥入怀中。
就像是漂泊许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一样,温暖的怀抱直叫人眼眶一紧。
顾筱焉憋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低的抽噎起来。
终于还是骗不了自己。
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心脏如同要爆炸了一样。
不舍,悲伤,痛苦。
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她并不喜欢哭,确切的说,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她总是面上装作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其实心里头早就翻了天。
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如果是真正的庄周,他倒是不会这么做的。
只是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庄周,而且,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