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了,我窝居在地下室里,因为我变成了通缉犯。
各个网站对我进行了联合搜捕,警察给我的罪名:袭击了百里企业的工厂,并将其炸毁。
新闻上播放着我上高中时的照片,而背景却是一堆硝烟中的废墟,字幕上将我称为极端恐怖组织,而那个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是一个机器人。新闻里还有目击证人,说我在一天晚上偷偷潜入工厂安装了炸弹,而那个目击证人也是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比真人还要逼真,如果不是脖子上的“HODS”(霍易)标识,我想没几个人能看出来。
地下室的人都知道我是通缉犯,可他们没有一个去找警察。有时我想出去透透气,晒太阳,他们都把我拦了下来,他们说,每个社区都岀现了很多警察机器人,他们的眼睛联了网的。
于是我就整天呆着地下室里,卖肉的,卖豆腐的,打油的都看着我。我闭上眼睛时,一会儿就能听见他们的议论:“多年轻的人伙子啊,可惜了。”“是啊,这样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们都以为我睡了,所以才敢议论我。有一次我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他们,他们都吓傻了,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我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可我又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也确实没说错什么,于是我转向头走了。
有一次我看见一群面熟的小机器人进了第下室,我怔住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他们就是普通小孩,只不过脖子上贴了“HODS“贴纸。
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个月,此时我都要忘了太阳的样子,我渴望见到太阳,我此时就像黑夜中的蛾子。
今天我看见亦冰浑身湿透回来了,他说外面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雪,交通瘫痪了,好多的机器人都去清理路面了,专家估计这场大雪还要持续四五天。
我问亦冰:我能出去吗?他用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看向我,将双手搭在我肩上,然后摇摇头,走了。
我又睡着了,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我看见阳光下,雪融成了粉红色,三只狐狸正在雪地玩耍:
“大姐,二姐她恋爱了,而且还是只麻雀,嘿嘿嘿。”
“是吗?二妹。”
“额,大姐,三弟他胡乱说的,那只麻雀只是我的好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没事儿,反正那只麻雀顶多活个一年二年的,而我们成精后可以七千年,七千年里不差这一个。”
雪还没化完吗?
那我是要换一个巢了吗?毕竟这里雪太大了。妈妈告诉我,筑巢时,我们只能叼着秋草,可现在是腊月了,哪来秋草?
“去南方吧,那儿有阳光和干草。”去南方吧,这是她给我的答案,因为那儿有阳光……阳光……阳光……
阳光!我惊醒过来,我必须出去!因为我还要找到狐狸。
我虽说被冰冻了心,没法使用咒语,可我的指尖间依旧流淌着天墘之力。我现在只需要一把武器。
我恍恍惚惚地走在去剑铺的路上时,记起了百里灵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不能好好守护这世界的话,那和普通人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还是不相信百里灵是这般模样,可命运似乎令我不得不与之对抗。我走进了剑铺,拿走了“噬血”,我为它重新取了个名字,叫做“消亡”,它这次要对抗的,是机器。
我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是为了避免外面的雪花与寒风,但我的心还是好冷;我走得不慌不忙,坚定稳重,但我的手拿着偷来的东西;我头也不回,避开了人们的视线,但我写的信留在了亦冰的桌子上。
当我走出地下室的那一刻,发现阳光正与雪花在天空中缠绵,地面像一瓣白里泛红的桃花。桃花上爬着一两只蚂蚱,它啃着白色的花……白色的雪,仅留下斑驳的墨色的地和数百丈的高楼。
我感觉风夹着雪抚着这久久不见自然的脸,我很舒服。说不清这是哪种愉快。“消亡”用一块白色的布包着,雪吻着它时它却露出了暗红的血色。
我看见了机器哨兵卫士,于是我又个匆匆走开了,我只能避开人群,然后回到盘古市。
我走在路边,耳边响起了《野子》的声音,于是我也哼了起来:
吹啊吹啊
我的骄傲放纵
吹啊吹不毁纯净花园
任风吹
任它乱
毁不灭是我尽头的展望
……
可我的尽头在哪?
“哎,小伙子?你找我?”阴暗的街墙坐着一个穿着破烂的酒鬼,他拿着酒瓶,用一种不羁的眼神看向我,然后大笑了起来。
我没加予理睬,直到他落在我视野以后。
“一个人啊,他要寻找的东西很多,物质的,精神的,可要的,不要的。而现在,你需要找到你自己。咕噜咕噜咕噜……”
“你是谁?”我握紧了剑。
“问我么?还用人在乎我是谁?”他在我背后发着疯似的笑着说,“正如你所见,一个酒鬼。”
“我是问你的名字。”
“把脸转过来,虽说我身份卑贱,可对老人还是尊敬一点吧。把脸转过来,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便转了过去。
“尽头!我就是尽头。”
“你会读心术?”我把剑拔了出来!
“没有,我看出来的,咕噜咕噜……”老头笑着看向我,他的头发黑白交织着,“我还看出来了,你要拿这把剑去杀人,但你终究一个人也杀不了。”
“尽头老人……这样叫你可以吗?”
“呵呵,你走吧!”
“我有一个事情想问你。”
“吧哒。好喝。问。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
“去酒馆,给我买点酒来,我没钱。”
我答应了,因为我觉得这个“尽头老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也许是我向往他那种生活吧。
我先要了一杯热酒,喝了后再买了两瓶酒。
“哇,洋酒。哈哈哈,先尝尝。嗯啊,好,真好!”
“尽头老人,没错,我要去盘古市,那儿有我的朋友,他们被抓了,我要去为他们报仇。”
“他们死了吗?”
“我不知道。”
“你要杀谁?”
“一个卧底,仇家。”
“那你去呗。”
“可我可能打不过。”
“那你就不是为了报仇,而只是去找朋友。看你挺年轻的,你父母呢?”
“死了……”
“那就走你父母在天上希望你走的路吧!”
“什么……?”
“好好活着。咕噜咕噜……”
好好活着……作为一个人,是该好好活着,前世我讨厌人类,其实是因为他们太累了。但作为一个人是该好好活着,因为我带着生命,还未找到自己。
“好好活着吧!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