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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义庄

义庄位于城西,接纳了所有来历不明的尸体,包括官府查案过程中遇到的死者,而这些又大多是面目全非,难以辨认,没有亲人认领回去,于是就都寄存在这个地方,和很多未入殓的棺材一起,安静地等候处置。

初晨的光雾笼罩着义庄四周的林子,树林葱郁,密密实实地将这片房屋包围起来。

人们都很忌讳死亡和棺材这类的事物,在人们传统的观念里,这些都极为晦气,因此,这里除了看守义庄的几人,也只剩下偶尔来这里送新成员的马车了。于是偌大的林子中也没什么小路,只有一条主道,这是运送尸体和棺材的马车要走的路。

晨曦中的一切,随着朦胧微光和刺眼光芒之间的转换,也越发清晰起来。道路两旁树木的影子被初阳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到这条南北走向的寂静小路上,斑驳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的光亮。

“石真呀。”王溪亭走的稍稍靠前,此时义庄门口就在眼前,她忽而转身唤道。

“啊?怎么了?”石真快走两步跟上,还不忘埋怨道,“你走这么快干嘛?我都跟不上你了。”

“你……不怕尸体吧?”王溪亭小心翼翼地问道。

“开玩笑!我石真一世英名,什么时候怕过尸体?东角楼的那些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我只是为尸体找寻真相,又没干什么亏心事,怕什么?”石真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说道。

“呃……那就好。”王溪亭犹豫了一下,看着石真的面色,她还是选择谨慎的语气,“那个,一会去乱坟岗,你要帮我啊。”

“嗯?要干嘛?”石真惊讶道,“不是要验尸吗?”

“可这都过去一个月了,尸体没人认领,肯定早就安排下葬了,要想验尸,当然要开棺了。”

“啊?”石真张大嘴巴继续惊讶。

“怎么了?”

“我还真没干过这样的事,那……好吧,我应该……应该是没事的。”

“这就好说了。”王溪亭冲他笑着,“走呀,去问问老仵作这些人葬哪里了。”

“好吧。”石真讪讪地应付了一句,紧紧随在王溪亭的身后,二人一同进了这座安静的义庄。

走近简单的木门,里面是三面房屋,环绕着院中的一棵古桑树。这样的布局很少见,一般的人家是不会种植桑树的,“桑”和“丧”同音,同样也是人们的忌讳。

桑树的树盖极大,枝丫都可以伸展到旁边的屋檐,整个院子都被遮挡起来,使这本就有些阴森的地方,更多了几分凉气。

树下有一个少年正在低头忙碌着,王溪亭走近看到他竟然是在拼接一具零散的骨骼。

石真兴致一下子就来了,他几乎是跳到了那里,少年听到声音,仰头看到这样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同龄人,不屑地低下头再次忙碌起来。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对你那么热情的微笑,你居然理都不理我。”石真叉着腰在一旁负气道。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啊。”

“那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招呼?”少年理所当然地摊摊手,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零件”。他刚拼接好破碎掉的髋关节,突然停住了手中的活。

“你们是来运尸体的?”少年抬头露出了正脸,王溪亭仔细地打量着对方,她竟看到了这人眼中有一种异常的光芒,与其说是期待,倒不如说是兴奋。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当初见到石真,他也是如此。

“你这么没礼貌,有尸体也不给你!”石真理直气壮地说道。

“爱给不给,又不缺这一个。”少年瞥了一眼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向来都是人们往这送无名尸,说不给的还真是没见过,不过这人看起来也不太正常,打发走便是。

“哎,你还有没有公德心了?你是干什么的?居然亵渎你的职责,还对来者如此冷漠!你……你小心我去官府告你!”

“换作是你,天天对着一堆棺材和死人,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再说了,我又不怕官府那种地儿,大不了公堂见呗。”

“哈,我真的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没想到西京的义庄居然这样!根本比不上我们京师。”石真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仿佛一只生气了的河豚,一受刺激就肿胀起来。

“应该说是你遇到对手了。”王溪亭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无奈地拍了拍石真的脑袋,“瞧你这点出息。”

“敢问你是?”

“小兄弟你好,我们不是来送尸体的人,我们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我若是知道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帽妖一案你一定知晓,那此案涉及到的那些尸体,如今都在何处呢?”

“帽妖案?”少年有些迟疑,“帽妖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又来找尸体干什么?”

“我们想再查看一下,当时记录的不清楚,现在需要补充完好,如此就直接入档保存了。”王溪亭不慌不乱地说道。

“啊?那你们……可是官府之人?”少年有些小心地问道。

“是的,怎么了?”王溪亭看到了少年脸上的恐惧,她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可是……那三具无名尸已经……”少年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

“怎样?”王溪亭有些焦急,她最害怕的就是对方先行一步,把这些最后的线索都给毁掉。

“那三具尸体已经被我拆掉了……”少年小声地说道,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什么错,一下子变得老实而恭谦。

“啊?”王溪亭不由得目瞪口呆,她下意识地看向石真,仿佛在用眼神递给他一句话,“看看人家!”

“你拆了?你居然拆了!”石真惊讶道,“当初我要了好久,王大人都不肯给我,说是出于尊重,要送到义庄安葬,可是没想到,竟被你这小子给截胡了!”

“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这三具尸体面目全非,烧得很严重,即便是想要按一般程序下葬,也是不能清洁干净的,如此对于死者而言也不够体面。再者说,我们干仵作这一行的,要想积累经验,有自己独有的本领,就必须要查验各种类型的尸体……于是,我就把他们留下来,想学点新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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