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观久久没将自己佩戴多年的浊玉放下,张元有些纳闷,这玉佩也就是爹娘未过世前给自己买的蒙学之礼,以当时的家境,料想也花不了多少钱,自己在颈上挂戴数十载,也没发现有何神异之处。
“陈兄,这玉你要是喜欢就那去吧,也不值几个钱,本就是拿来做添头的。”
陈观没立刻答道,他在不断感受着手中传来的阵阵凉意,这种凉意不是作用在生理接触上,而是缓缓地如潮起潮落般洗礼起整个脑域。
那些陈观没有察觉到的疲惫和忧虑仿佛顿时消失了,思维明显都清晰了起来。
陈观很想直接按在脑门上试试,可在大庭广众下还是准备低调一些,不想给己方和张元惹麻烦。
遂递给身后的赢激扬查看,赢激扬接过也是,脸色微变,问向张元,“这块玉你是从哪得到的?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么?”
张元有些纳闷道,“这就是我自小带到大的一块普通玉饰,要说有什么不同,嗯,就是最近几年这玉外面磨损的厉害,逐渐发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额,我一直都是放在贴身内的。”
赢激扬深深盯了张元一眼,把后者盯的浑身发毛才开口,“张元,你很不错。”,顺手把玉石塞进陈观的手里,“这块玉石我们就拿着了,你说个价吧。”
张元挥手一笑,“两位恩公当日又是帮我解围,又赠我新书,我若再开口言利,那这么多年圣贤书算是白读了!所以这钱,恕小生穷酸书气一回,话不言利可好?”
赢激扬和陈观本就是不是俗套之人,见张元如此坚持,就未开二口,陈观看了看天色道:“张元,你这上午卖了多少东西?”
“额,卖了一些未使用的宣纸,和一尊家传的象牙雕像,其他的就没有开张了…”
“现在早场的集市也快结束了,我拿了你的玉,你总得给我个请客吃饭的机会吧。”
“额,这…”
赢激扬也应道,“走吧!中场再来卖吧,我还有事还要问你。”
陈观上前拽起张元,向外拖去,张元哪能抗拒,连连推辞,最后只能答应,“我很快收下摊子,陈兄。”
陈观帮张元把东西都放在了运输和货摊两用的板车上,用防潮硬布一盖,两头以绳扎紧,又嘱托了旁边店家帮忙照看,才一阵出了集市。
正如陈观早先所言,早场集市即将结束,不少人已陆陆续续往外赶去。三人随着人流涌动返向来处,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早上让崔家的伙计小鲁预定的王家牛羊馆。
还未进门,铺子外两个半掩着的大铁桶扑散的呼呼热气,就迫人眯起双眼,再然后就是蛮不讲理窜入鼻腔的炖肉香气。
这店家也是鸡贼,宁愿多浇汤水、搅锅底,也不把柴火减旺,为得就是让两锅炖着牛羊肉的大骨汤香气,吹得更远。
跨进铺子的木门槛,只见大厅摆放的都是朴实宽敞的黑原木桌凳,没有那么多的花哨的装饰,店里早已上座了大半人,一个刚上好菜的小二麻利地跑了过来招呼。
“三位爷,找人,还是单独吃?楼上还有雅间”
“有崔家预留的位子么?”,陈观问道。
“有有有,几位爷,这边二楼雅间请!”
上了二楼雅间,只见小鲁站在窗边的,正遥望内院竹林叶动的美景。
小鲁听见房门被敲推开后,转过身来,“两位公子来了,看来收获不俗,小二赶快上菜吧。”,又见上次碰面的书生也在,却没多问,只是微笑互相点头。
这时赢激扬招手示意小鲁过来,小鲁上前附耳,几句话后,小鲁起身便要走,赢激扬道:“不要着急,一起吃完饭你再去办,顺便将这两包东西带回去。”,还用指点了点,被陈观放在墙边椅子上的两大袋子。
四人相对而坐,闲叙片刻,菜肴就马不停蹄地端上来了。
首主菜上的是一口紫铜呈祥的三层火锅,热腾腾的腾翻着油汤,下层都有隔板分开,各为红白两色,供人选择,越是下层涮的空间则越大。
端菜的小二详细解释道:“几位爷,这下层是用来涮菜的,里面的大肉骨头,别急着先吃,让其他涮菜沾些荤味,最后再捞;中间刷的是牛肉,顶上面涮的是白汤羊肉,因为羊肉味最清淡,应吃原味,而且夹食筷箸间留下的汤汁掉在另两锅内,也不会搅浑了其他两锅的口感。”
陈观不禁感慨,连这边远山区都能吃出花样来,自己有时候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自有的创造力。
毕竟单论文字出现的文明时间跨度,现在的世界远远长于地球,陈观突然有些想去汉乾两国的大城市,亲眼看看最为前沿的灵气文化了。
随着剩下的菜肴上完,四人食指大动,相互间也不客套,风卷残云、大快朵颐起来。
鲜嫩劲道的牛羊肉片,配上黄瓜,野菌,青菜叶子,解馋又不油腻,让陈观不由地下筷入雨。
当然,有外人在场,食血噬元术这种吃一半吐一半的功法,就不能明着使用了,否则就算陈观和赢激扬都没受伤,半头牛都不够他俩运此功法噬食的。
陈观还注意到,一边的张元虽让吃相很有礼节,可吃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喉结之间上下滑动,但好像在维护自己的风度,极力克制。
陈观在心里想着,“看来张元生活是蛮拮据的,我打听过崔家的下人,七大营未经战乱,又不交国税,自身物价还算比较平稳的,加上这里山林密布,不管是养殖还是狩猎产业都有一定的规模,肉类在平民百姓桌上也是能常出现的,可他这,额,明显是馋的够呛…”
一顿饭吃了三炷香的时间,众人酒饱饭足,小鲁即刻起身谢道:“嘿,跟着两位公子出来就是舒服,小人已吃饱了,先走一步。方公子,我先把东西放回两位客房,再去做那事了,三位,告辞告辞…”,说罢躬身而退。
众人客气告辞了一番,余者继续喝些茶水,坐着休憩,不一会,陈观问道:“师兄,你让小鲁去做什么事啊?”
“没什么,只是给张兄的远行送上一份饯行礼罢了,”
陈观也不是傻子,看到张元连自己的学习旧物都拿出来卖了,那不是遇到难事,就是要离开此地了。但看张元神色未曾有异,不慌不忙的样子,应该不是前者。
还未开口询问,便见张元摇头罢手道:“方兄,万万不可破费!那玉刚刚说好的送你们,你却又反送大礼,叫我怎么接的下来?不行呐!”
赢激扬道:“我送你的东西,你定是需要的,你不收,到时候自己也会去买,你一介书生,到时候弄不好别被人骗了!”
陈观笑问,“师兄,到底是什么呀,别消遣我和张元啦。”
“是马,一匹日行千里,可帮他托运行李、躲避匪类的骏马。”
张元一听更是急推,不知所措。赢激扬却竖起手掌,打断他要说的话,“张元,你真不要推辞,你根本没占到我们便宜。”
“我问你,这里的一匹健马几钱?我来说吧,估计一百两左右吧,但你这块玉佩呢?我告诉你,这块玉佩对陈观的作用不下三金!”
张元一听,嘴角一抽、略微尴尬的一笑,“方兄,你可不要看错啦,虽然我天生筋脉脆薄,不能修炼,但我也听过,即便是传说中的灵石长期暴露在外,也会灵气尽失化为凡石。而这块玉石,我已配戴多年,更是没察觉出什么特异之处。”
赢激扬抿一口茶水后,拿起陈观递来的玉佩,指着说道:“不错,不过我可没说他是灵石吧?这玉块本身材质极劣,本体就是磨碎了,都没几处算得上玉质的地方,实在是混杂不堪。”
“但你居然能让仅剩的玉质里充满文气,化腐朽为神奇,所以我才说,张元,你很不错呀!”
这时张元微张着嘴,“不,不可能吧!方兄,我从小只在这里读了十几载圣贤书,我都没有,都没有参加过如北陵举办的正规文试,自身写的文章也并不出彩,也未曾有过传闻里文华加身的异象,我…”,声音带着颤抖和期许,看着赢激扬。
“你亲眼看过文气加身的人么?”,赢激扬说道。
“倒是没有,但是…”
“那我来告诉你吧,虽然在北陵很少,但我见过,那些文气加身的人很多都是皓首穷经的大学就、名儒,绝大多数都曾著书立说、自成一派。他们当中的佼佼者更是能以文入道,踏入御气境,挥笔成符,言出法随,喝破一切奸邪!”
“但那些都不是一朝入道便登堂入室的,而是和我们武修一样是点滴积累而成,只不过我们武修可以轻易体会到自身实力的进退,而文修都是在潜移默化中成长的,你没有受到这方面的教导,自然也无法体会到。”
赢激扬又补充道,“当然你没发现自身的变化的最主要原因,还是环境的制约。”
张元又发问道,“环境?额,小生不解,是指我日夜温书的环境么?望方兄解惑。”
“当然不是。”赢激扬顿了顿,揉了揉眉心,“唉,还是要从头说起啊,这样说吧,你知道文气到底是什么吗?”
张元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只是自小被发现不能修炼武学时,父母让我学文习字,吾师也常相励之,说只要明圣贤之意、养浩然之气,必能以文载道,他日成就不凡,我一直…只是将其当做离自己很远的目标和传说。”
赢激扬则看了眼陈观,笑道:“其实不管是元气、血气、魔气、邪气还是文气,都是天地灵气被人力量的转化的表现形式。”
“只是文气更为特殊,它不需要强大的气血肉体支撑,纯粹是由一个人的修养、学识和对天地自然的认识所引动产生的,会随着你精神境界的提升,而不断蜕变,在还没到达极高的境界之前,是不会有质变的体现的。”
“所以,我说这最主要让你忽略自身文气的原因,就是这不良的环境,具体来说,就是七大营这稀薄到让我快窒息的灵气浓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