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几个周天运功就能花费一整个上午的陈观来说，加上下午练练刀兵，也算眨眼的事，自在的很。
那夜在同欢巷，淘了几本没有灵气运转路线配合的刀谱枪势，陈观也不在意，这些天闭上姬家安排的房门，兀自在屋内耍的有模有样，倒也快活。
不是他不想出去打听情报、攀附关系，但他一个外人，在这内山大营这等仪式关头突如其来，要是再没点自知，搅风搞雨那就是不知轻重、自取其辱了。
是以连吃饭都没出门解决，只顾用储物袋中冷食饮水马虎对付过去了，姬家人自带路住宿后，也没多加关照来看过。
这日清早，在屋内静心调整状态的陈观，被一阵黄钟大吕的清鸣所收魂，猛开厉目，瞳孔间仿佛有紫色微缩雷霆乍过，气吐如箭！
“虽然天魔第四变，连边都没摸到，但淬体境八重划分的依据，四腕通灵、含灵箭吐，我已经能完全做到了，他们说每年试炼都是舞象到弱冠之年的少年们参加的。话说就这样，我也能翻车的话...，呸呸呸，瞧我嘴，都忘了之前。”
抱起小花酱左右一通狠摇，不让它睡觉了。
“你这个小坏蛋，昨半夜朝我腿上尿尿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
小花酱的舌头都被陈观的辣手摧花甩了出来，稍清醒些，嘴巴一合正好咬到小粉肉上，疼得泪蛋蛋都流下来了。这还得了？
这小祖宗是比地球上的同属同类可爱十倍不假，可是这坏脾气也是翻倍地往上加，本来就是无理闹三分的主，现在更是得理不饶人！
舞着爪子就没大没小地向陈观抓来，被扰了清梦的它，哪有一点受庇护时温顺的模样，简直是挥叉弄戟的黄泉小鬼，还一边喵呜叫嚷着。
“我看你晚上一只腿露在外面，这天气这么干燥，怕它和森林里的落木一样枯裂了，所以就洒些...，你坏人不识好喵心！我和你拼了！”
陈观运起功力，只在一床大小内辗转腾挪，十爪躲去了九爪半，但积少成多，那单薄亵衣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了一堆烂布条，再找个帽子给把蒲扇，陈观就能扮演济公了。
瞅准时机，陈观一击探爪，出若无声地揪住小花酱的脖颈肉，一下就制住了它。
故意严厉喝道：“不要闹了！今天有大事要办，我总觉得，能用的到你的五感直觉，你可得好好帮我，不然我出事了，你就只能在这荒山后面喂狼喽！”
说完还拿出一段上年份的甘草根给它做早饭，看它安静下来，狼吞虎咽吃得欢实，陈观不禁暗爽。
“小样，就你这道行，我这一身官场本领还压不住你？什么恩威并重、赏罚并举，我不是信手拈来？”，可想了想，自己现在竟只能和这小东西耍威风，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校场外，近千少年少女成对站好，全部都是装备齐全、神色轻松，仿佛是去野外踏青郊游，而不是厮杀试炼，陈观看这场景，心算是放在了肚子里。
随耳一听，陈观就发现这里好些人皆姓着上古姓氏，有公孙氏、姜氏、后稷氏、少昊氏、还有大名鼎鼎的禹氏等等。
人数不一，大多同姓抱团，但明显陈观之前认识的黄须汉带领的姬氏，人数上独树一帜，只有两支其他氏族的人数能勉强称上紧随其后，其中一支隐约听到好像姓燕。
陈观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就听一道轰雷耳边暴起。
“肃静！”
连陈观也忍不住头皮发麻，眼皮直跳，“怎么回事，五感压制？这是什么样的修为！千人校场即便杀心未起，也该煞气逼人了，这人用了灵气呐吼，却没被血气削弱，那他该是...”
连忙和周遭人等一样张头望去，只见一个红衣骨甲的老者，踩着一柄通体蓝透的晶剑浮力半空，背手怒视，口中峥言如鞭！瞬间校场上如农药撒杀后，虫豸无声。
“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一个个还妄称人祖血脉、圣贤弟子？这是试炼！是血和铁的拼杀，五千年前时的试炼，我们的先祖哪个不是抱有九死一生、维护人族气运的意念，休整兵戈、舍身忘已才让那三处邪魔不能丝血转生，要不是有熊氏和孙氏的先辈改创了七邪化一阵，再用母兽寄魔的方式转换削弱，你们以为现在的试炼还会如此简单？！”
“即便是这样，这几年的试炼还是有超过数人死亡、百十人受伤，其中竟包括参加了三年以上的资深者，简直是愚不可及、蠢到极致！我告诉你们，抱着轻佻怠慢的态度最后被妖魔所杀，那不是荣耀，是耻辱！是侮辱了你们血脉里流淌传承的智慧谋略，是侮辱了你们引以为傲的的列祖列宗，是侮辱了你们自己断骨挫筋所忍受的数年苦修，明白了么?大声回答我！”，老者的话像是一团引火扔进了油海，顿时激起无数回应。
“明白！明白！明白！”
顿时校场上整齐划一，杀声震天，连训话老者都往上飞了几十丈，来躲避血气祛灵。
陈观眼睁睁看他踏剑从头顶飞向点将台，与一干类似氏族长老们会合在一起，其中包括面带鹰翼的姬家大长老。
“御灵境！不会错的，只有御灵境的武者才能承受起那样的灵气消耗，我到底来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啊？这还是边陲荒凉之地么？要是那台上的二十人中有一半有此修为，怕是，能抵过西林省所有门派高手之和了。”
前面人群也开始耸动出发了，陈观收回心思，跟随大部队前去。而点将台上的诸位族老管事也看着这人丁兴旺、战意昂扬的年轻队伍，不住地点头夸赞。
一位无眉魁梧的黄衣老者，拄着手中的蛇形铁杖，略带跛脚地走近之前的发言老者，笑道：“烈山老哥的火爆脾气不改当年啊，一番战前宣讲激得儿孙辈们热血沸腾，要是老夫再年轻几岁，怕不是这么一听，也要把这腔上的九斤半托给你喽。”
众人皆是大笑，穿红骨铠甲的老者则仍目光深邃地瞩看向那队长龙，半晌才回道：“现在不对他们严厉点，怕是以后会出大麻烦的！”
部分人听出了他话里藏话，都是多少年的老兄弟了，一个凸眼蒜鼻老者直接发问：“雄老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事你直接说就是嘛，忒不爽利了。”
烈山雄瞥了一眼左前方那道高挑的身影，说道：“姬长老，不是说好此等大事，你要今日宣告么？这都要散会了，若要由我来通告，岂不是僭权了？”
众人又将眼光集中大长老身上，今日的大长老倒是没穿那及地的紫袍，而是一身刚盖过脚踝的纯黑锦绸，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他的嗓音依旧是那样沙哑低缓，“总得等孩子们走完再说吧，这事说来也简单，就是我和禹氏、烈山氏还有其他五氏的长老族长商量过了，年底过完，就要开始放一些孩子们出山了。”
一时间场上众人闻言，有人兴致勃勃，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眉开眼笑，还有人愁眉苦脸，但又一大半人是变了脸色，在等待下文，印证自身揣测。
蒜鼻老者见自己离得近，张口就问，“姬长老，外面又要再起战端了么？这次孩儿们又该站在那边？”
见被问者只点头却不语，蒜鼻老者继续道：“九百年前北陵立国，我们这些老氏族出了那么多力，闹得祖先们都死伤过半，可我们得了甚么好处？还不是你们姬氏的远古分家赢氏得以坐拥大宝？别说是我这些圣遗血脉，他们没有放在眼里，这数百年来过年过节，我也没见他们提过一筐鸡蛋送来贵府上，怕是你们这主家，他们也没放在眼里！”
“就是啊，姬长老，我们何必掺和外边之事？老祖宗们商量好了，我等古族退守中原边地，镇守魔异，维护人间气运，何必要帮助那些不争气的平民后代去逐鹿天下呢？”，一个红发中年人也出声道，近看他天生异象，目有双瞳，也不知其中有何奥妙。
姬长老还是没回答，但却也有赞同者支持，“亏你们还知道自己的高贵血脉，我燕家早就想让儿郎们出山闯荡一番、建功立业了。我们的先祖开拓疆域，驱杀妖魔时，那帮草原蛮子的祖先，躲在没有资源的荒原戈壁上捡食而生，西南的九黎矮骡子更是不堪，居然多部委身事魔！”
“现在这两者竟还抖起来了，前者占了天下四成国运，后者也对汉国俯首称臣，建国安南，而我们这帮圣祖遗脉却数千年在此偏安一隅，这怎么行？必须出山！”
众长老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争执）得面红脖子粗，姬家大长老用力一咳，待场中安静后，才发言到：“说完了么？各位都是掌管族中老少数十年的人了，都还是那般不稳重。我知道近千年前立国之事，我们姬家独占了些便宜，但大体上，和北陵的关系，不也就这样处下来了么？多了这层屏障，那些草原蛮子的战火，才不能烧到这人族重地来，这是为了我们祖训和人族大事，怎能因那蝇头小利而推三阻四、斤斤计较！”
双眼与各家长老、家主对视，见他们都平静下来，略微放下了斗争之心后，才继续道：“我知你们有些部族人丁不旺，武修稀少，但这次的行动不同。这次是赢氏主动邀我各族精英出仕为官，以牵制无量剑宗的人员侵蚀，所以我也没打算，让各家出百十战兵充作他国的征战炮灰。”
有人似要发问，姬长老仿佛能猜出他心中所想，立马说道：“我还没老糊涂到看不出，这是左右牵制的制衡之术。等各家子弟参军为政后，北陵朝廷要想分化、拉拢他们，日积月累的功夫下，不要太简单！到时候孩子们岂不成了帮他们对付无量剑宗的刀？”
“所以，我们要选出一个其中领袖，以安所有外出子弟的心，以那个领袖为旗帜来传达我们四圣山，乃至于七大营的意思，各位意下如何？”
“嗡”的一声，一池静水再被击石打破，众人开始讨论。
“那首先出山人员的选择呢？”，有人询问。
“此点不急，得从长计议。但各家也确有分配任务。”
“请大长老示下。”，众人皆屏气凝神。
“北陵边疆各处现在匪患不断，连七大营门口都有个百人匪窝，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北陵刻意营造养匪自重、不愿出兵汉国的推辞，那我们就帮他们一把！”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三年内遣派各家子弟逐步渗透这些匪盗，时机一到，圣主出、人王现，这些凡人匪盗也可聚沙成塔，凝结为一股为我们直接所用的不弱力量。”
众人：“谨遵大长老教导。”
大长老眼光看向远方长龙的尾摆灰尘，心道：“这天下百年的格局改变，就放在你们的身上了，一定要...”
长队在各家俊杰干才的不紧不慢地带领下，向北处走出两道凤鸣山的防关，驰向三十里处的某片山谷密林地。
“所以这后三山都有各自的试炼，但都是蹲在那镇魔门门口，打一场十几天的防守反击战就可以了是吧？”
陈观跟在人堆中，头也不回的问道，肩上坐着小花酱，背后跟着一个扎三花辫的娇憨丫头。
那圆脸丫头呼哧哧地笑着，也没空回答，两眼都眯成了缝，只顾用狗尾巴草逗着小花酱。小花酱背坐陈观肩膀，短爪乱舞抓向那绿色毛团，尾巴后摆，刺得陈观脖侧、下巴发痒。
丫头旁边的粗豪少年倒是很有礼貌，说道：“神宇哥，你就放心吧，且和我们站在龙耀大哥背后就行了，上次我和小翠就是这样混过十几天的，不也兑到了自己想要的功法了么？倒是你给我们说说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啊？我还没出过七大营呢，也不知道外面的人长什么样。”
陈观笑道：“能和你我没多少差别？勇浩，你再跟我说说，那七邪化一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好了，我就送你份礼物，我前两天才买的，这里应该没有！”
丫头一听礼物，回过神来，抢着回答：“我也要，我来说！我都听大伯都说了一百来遍，耳朵生茧了！”
“他曾说过这镇魔门是上古神祇、强者飞升时留下的，专门压服炼化天地间仅剩的三个大魔。自五千年前时，有诸子百家中的旁门左道想要得到纯粹魔气为己用，用天下至秽至邪之物破坏了些许门上封印，导致往后每年都有七邪化形出来兴风作浪，分别是傲、嫉、怒、懒、贪、噬、和淫，各有手段、杀之不绝！”
“后来的事，烈山爷爷也说了，先辈们用七邪化一阵将其他六邪并入淫邪一路，具体就是...”
粗豪少年赶紧接口说道：“就是在门外刚泄露被转化的淫邪魔气时，我们放些刚孕母兽在周围，让魔气侵染它们的子胎，感染成魔种。等魔种生下来后，它们自会去林中觅食生长，等它们回来，我们就在筑阵处，杀了那些想闯进大门附近，祭献自身血肉浑兽即可。”
“好你个臭勇浩，敢抢本姑娘的礼物，看打！”，一只狗尾巴草被丫头挥得有模有样、绿影重重，砸乱了粗豪少年的刺猬头。
少年哪敢还手？只把手架起来，说道：“我是好心帮你说那些字！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不知羞？噗噗...”，说完还吐着舌头做鬼脸。
陈观还有事要问，哪能让他们再打闹，这当然不是因为闻到了秀恩爱的酸臭气息。
抽出两条东南蜀地产的丝滑三角红巾，安抚住两人，又问道：“为什么要等魔种生下来？魔种的实力有多少？”
姬勇浩看来也十分喜欢这条薄滑的红巾，倒是没像小翠一样直接围上了，而是揣在怀里，准备带回家献给娘亲，接着回答陈观：“以前七邪降世，老祖宗们怕它们游离逃窜，就一拥而上打死了它们，结果因为离得太近，魔气瞬间就被吸回门内，才导致年年反复如此、白费功夫。”
“等七邪化一阵摆立后，给魔气以肉体寄宿，铭刻进凡兽的灵魂，让那三魔气息彻底化为低阶魔种的自身气息，等它们肉体稳固住神魂后，再杀了它们，那么专属于它们的魔气，就自然而然的消散于天地间啦。”
“而魔种刚降生之时，是不会自行祭献的，一是因为那时魔种还只能受本能支配去捕食生存，二是就算有些魔气能当场反噬镇魔门，但也没原先放出的魔气多，只能算是空损，还能反而省了我们的事呢。”
“至于魔种实力嘛，神宇哥，不用担心！龙耀哥会护我们周全的，你干好分配的工作，该有的战力分配，少不了你的。”
陈观看着前方远处，那被众星捧月、头戴金冠的持枪少年郎，点了点头。
“那多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