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间装潢古朴有格调的中餐厅里，梁成思在餐厅点好菜，等李晓鸥和汤羽来。
三人是高中同学，在不同的大学院校毕业后，又不约而同来到了湖东市。
当年在学校时，李晓鸥和梁成思关系比较近，汤羽是在湖东重逢后才加入的这个闺蜜组织，梁成思称为“三人帮”。
梁成思西南财经大学毕业，现任湖东市一家民营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产品部总监，掌管了数十亿的资金。汤羽则是中国药科大学的高材生，现与老公一起经营一家规模不大的药品食品分析研究所。
从三人平日里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出来她们性格、职业的不同。
梁成思总是一身精致的套装，名牌包包和手表，走到哪都自带一阵香气，香气里透着金钱和欲望的味道。
梁成思极聪明，说话语速飞快，大嗓门。长的是一张鹅蛋脸，高鼻梁，红唇擦得娇艳欲滴，这个艳若桃李的成熟女人，让人爱慕却又不敢十分亲近。
汤羽与她刚好相反，常年带着年轻实习生门泡在实验室里，鼓捣瓶瓶罐罐的东西，汤羽服装的标配是格子衬衫，牛仔裤，从没见过她化妆，但是五官还算耐看，端庄大方。
李晓鸥呢，用梁成思的话来说：一副禁欲系大龄女文青的样子，乍一看有些像韩国明星李英爱，高冷，有距离感。第一眼见到她，没有不被她眼神吸引住的。但这一副文绉绉的样子，让她生火做饭都生怕会委屈了她，生来就是少奶奶的命。梁思成妹妹这样调侃李晓鸥，不知是嘲讽的成分居多，还是艳羡更多。
汤羽有了一个7岁的儿子，三人中只有梁成思未婚，浑身上下，就连走路的姿势，周围的空气里，都写着偌大的“求偶”二字，但是梁成思心中的那个真命天子迟迟不到。
李晓鸥和汤羽陆续到了。
三人举杯。
汤羽淡淡的说：“我们先庆祝一下李晓鸥吧。”
梁成思立刻会意：“庆祝李晓鸥即将脱离苦海，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李晓鸥哭笑不得：“你们是要堵住我的嘴，以防我向你们哭诉是吧。”
梁成思和汤羽笑着点头：“李博士果然是博士，智商可了不得。”
李晓鸥作势要拿筷子敲她俩的头。
汤羽转头问：“晓鸥你下一步什么打算？如果马元庆出来，你会怎么做？”
李晓鸥还没来得及说，被梁成思抢先一步：“离婚呗，还能怎么办？不能让我们李大美人，守着这么个闹心的家伙过日子吧，太委屈了，是吧，少奶奶？”
李晓鸥白了她一眼：“我没有空想这个事。说真的，我没有觉得有什么可考虑的。感情如果没有了，就不需要再维持了。”
梁成思问：“你希不希望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李晓鸥犹豫了下，笑笑说：“反省一段时间也好。不过家里有两个老人和孩子，需要他照顾，还是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吧。”
梁成思不以为然：“你这是要竞选中国好前妻吗？”
李晓鸥笑了：“都前妻了，好不好还有什么所谓吗？”
梁成思哈哈一笑，接着问：“何律师最近都在忙你的事吧？”
李晓鸥说：“恩，有些进展。”
汤羽很细心发现还多一双碗筷，喊服务员叫收走。
梁成思制止：“不用收，我还叫了一个人，何律师。”
汤羽很惊讶，因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三人帮聚会有陌生男人来参加的。
梁成思不以为然说：“汤羽没见过吧，这个何律师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业务确实精，而且很懂中国国情，是个人物。前不久，我和湖东市一家国资委旗下的创新投都看上了一家新创企业叫达易科技。达易科技是做智能信息化建设的公司，才成立4年，现在年营业额已经快1个亿，人均创收100万，和华为一个水平，你们医院新的智能网也是他们建的。”
李晓鸥和汤羽都点头称赞。
梁成思继续说：“他们想要上创业板，准备扩大规模，这次拿出20%的股份，希望我们注资4个亿，五年后撤出，拿走我们想要的回报。我们和创新投抢破了头，最后关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就请何律师的金融业务部门替我们再核查一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梁成思口才极好，李晓鸥和汤羽都被她带了进去，迫不及待要揭开悬念。
“结果查到达易科技去年的一个亿里，有6千多万的虚假业务，根本就是个空壳项目，是达易科技的背地里的一个股东，其实就天合集团的老板，请人代持的，是假的关联交易。”
李晓鸥：“怎么又是天合集团？天合集团不是药品公司吗？”
梁成思：“天合集团和马元庆的案子也有关系吧？湖东市就这么几家上市企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合集团，内部有人要利用这个信息化项目输送利益。这里面水很深。不过我只负责帮银行规避风险，停了这个项目。具体的内幕我也没有兴趣再去跟了。”
说话间何立新到了。一一和大家打了招呼。
汤羽看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流露出和梁成思一模一样的气场和味道，心里就有点明白了。
李晓鸥正在想着天合集团，心里有些不悦。
在梁思成的话里，她刚刚发现，何律师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背地里还是留了一手，已经知道这么多蹊跷的事情，却没有向自己透露。
大家碰杯，何律师告诉李晓鸥：“天合集团的那一批抗病毒药并没有质量问题，可能只是有人故意找个理由举报，好引出后续的事情来。”
李晓鸥点点头。如此，天合集团就全身而退了？只剩马元庆被献祭？
让李晓鸥和何律师聊着，梁成思拉着汤羽去卫生间，路上，梁成思问：“何律师怎么样，帅不帅？”
汤羽大笑：“帅，是你的菜。”
梁成思也乐了：“没错，他39岁高龄，却保养得比我还好。”
汤羽问：“你拿下了没有?”
梁成思一边涂口红，一边说：“没，太容易就没意思了。”
汤羽洗洗手，微笑表示认同。
梁成思问：“你们家老杨还好吧？听说心肌炎不能剧烈运动，要静养是吧？”
汤羽说：“是的。他现在不愿意到实验室去，闻到那个气味，他就不行。天天在家呆着，心情也不好，容易发脾气。”
梁成思：“调理一阵就好了，下次我们约一起去散散心。”
这边，李晓鸥问何律师：“那你这边查到什么没？”
何律师说：“有，天合集团可能与湖东市医院的领导班子，都有经济问题。天合集团这几年大范围扩张，收购了多家小药企，想要做到全国药品的前十。但管理跟不上，亏损严重。董事长王士伦和湖东市医院的几个院长都是以兄弟相称，天合集团的几十种药物在湖东市一年销售额近4000万，在天合内部统计数据里，全国销量第一的医院。马副院长原来所在的呼吸内科恰恰是抗菌素类用药最大的科室，现在上位到常务副院长，分管药房和药剂科，你们可想而知王士伦是无论如何也要绑定马副院长这可摇钱树。具体的材料我晚上发给你吧。”
李晓鸥问：“如果是单位问题，为什么只带走了马元庆？”
何律师：“这个就说明只在马副院长这块露出了马脚，或者说有人故意让它露出了马脚。”
李晓鸥：“怎么说，你知道什么？”
何律师：“他们的行为都很隐蔽，除非自己交代，不然很难查到证据，这次关于马副院长的事对方已经承认了。”
李晓鸥心咯噔一下，知道事情比自己预想还要糟糕：“天合集团自己承认，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何律师：“这就是关键所在，天合集团的那个销售代表秦文媛的签约工作单位并不是天合集团，而是一个湖东市代理公司，这个公司只有7-8个人，法人就是秦文媛。行贿人也是秦文媛，因为是独立法人，与天合集团只有业务关系，没有股权关系，天合集团规避了法律风险。据内部人透露，秦文媛只交代了与马副院长的关系和金钱来往。当然也可能确实只负责公关马副院长。”
李晓鸥心里吃惊，心想：秦文媛既然和马元庆在一起，为什么却要害他？她此刻有一些冲动，非常想去问一问马元庆，精明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孩。
何律师说：“事实已经摆在那，天合集团和医院再有问题，也难以让马院长摘干净。很抱歉，李博士，我们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从减刑上想办法了。”
李晓鸥低头喝了一口饮料，说：“好。”
梁成思和汤羽回来了，四人都各怀心思，勉强吃完了饭。何律师和梁成思一车，汤羽和李晓鸥各自开车回去。
路上，梁成思说：“谢谢你，我收到香水了。”
何律师边开车，转头看了梁成思一眼：“不客气。”
梁成思笑问：“你这算是贿赂你的客户吗？”
何律师大笑，说：“贿赂客户我一般也就一顿饭就解决了，何况都是客户贿赂我比较多。今天我是在贿赂我喜欢的人。”
梁成思哈哈一笑，心里甜滋滋的。
到梁成思楼下了，梁成思开车门，何律师拉住她的手：“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梁成思挣脱了手，关了车门：“想得美，一瓶香水就想登门入室了。回去吧。”
何律师装作苦笑的样子，摆摆手，开车走了。
路上回想起梁成思有趣的样子，何律师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李晓鸥回到家，收到何律师发来的材料，前前后后7年多时间里，马元庆从秦文媛处收了现金，转账，礼物等等价值220万的好处。当然秦文媛也不是白给的好处，秦文媛自己的代理销售公司每年营业额达4000万，去除公司市场费用，每年得到分红将近50万。
李晓鸥还注意到，马元庆认识秦文媛，甚至比认识自己还早一年，在这样的情况下，马元庆还是让天真的李晓鸥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滋味。
人生的无常，细想真是可笑至极。
第二天早上，李晓鸥送女儿上学，然后到湖东市医院上班。
李晓鸥没有去查房，先到了11楼的呼吸内科病房，查看肺炎孕妇，吴丹琳的情况。
呼吸科医生与李晓鸥一起走进吴丹琳的房间，吴丹琳睡着了，睡得很香，睡梦中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温度降下来了，去甲万古霉素起作用了。”
“胎心怎么样？”
“早上产科来人了，做了检查，目前不错。肌酐值依然高。”
“恩，万古霉素肾毒性较大，先密切监测吧，等到情况稳定停药，肾功能自行恢复的几率大。”
李晓鸥走出病房，听到呼吸科的护士说：“12床的病人也高烧不退，前两天好转了，今天又加重了。”
李晓鸥对身边的年轻医生说：“吴丹琳的细菌培养结果出来告诉我一下。你们注意耐甲氧葡萄球菌的大面积感染。现在人人都知道感冒了就吃抗生素，养殖的鸡鸭猪也要吃抗生素，养鱼也喂抗生素，终于要逼到我们没药可用了。”
年轻医生说：“是的。美国已报道发现一种超级细菌，目前所有抗生素，包括多粘菌素都对其无能为力。细菌耐药性问题的确是很严重了。呼吸科和烧伤科现在对这些细菌已经越来越没招了。”
李晓鸥感到痛心，抗生素不断的升级换代，价格越来越高，用量越来越大，我们也因此培养了越来越强大的细菌。她心里生出一种很强烈的愿望，想要去做一件事，对民众宣传合理有节制地使用抗生素。这大约也是每一位医药工作者责无旁贷的义务吧。
李晓鸥下楼，产科病房因二胎政策，人满为患，走廊都塞满了床，只留下一个窄窄的通道。
李晓鸥走进医生办公室，石梅和赵岚两位医生都在，还有三个实习医生，一个县医院来进修的医生。
妇产科科主任—潘主任走了进来，说：“今天我们要开个全员会议。”
潘主任今年54岁，是个胖胖的小老太。潘主任年轻时特别能干，拼命，没日没夜地工作，几乎住在医院里，就这样还培养了2个优秀的孩子，都去了国外留学，一个在日本，一个在英国。
这几年身体明显差了，精力大不如以前，潘主任也服了老，准备过些年退休，到国外含饴弄孙去了。
潘主任拿出一张纸，看了李晓鸥一眼：“大家想必都已经听说，我院最近发现了一些医疗腐败的事件，医院发文要求全院各科室加强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监管以及自我管理。坚决杜绝药品厂家回扣，医疗器械厂家回扣，病人红包等行为，一旦发现，立即处理。时刻提醒自己。另外，以学术会议形式组织的旅游也不允许去。任何人出去学习培训都得报科里批准。”
李晓鸥感觉到有很多目光在偷偷瞥向自己。
潘主任接着说：“二胎政策放开，一年过去了，政策带来的影响已经越来越明显，妇产科患者已经越来越多，接下来产科要考虑加大人员力量，以及管理的力度。我已经考虑过了，请李主任来主抓教学培训，带领大家学习最新的最前沿的专业知识。石主任配合我，抓各项制度的落实，尤其是医疗安全事故的预防，我们要为这些产妇和婴儿做好准备，负起责任来。具体执行的方案会在稍后通知安排。”
李晓鸥看向潘主任，潘主任也在望向她，眼神坚定，李晓鸥明白这是潘主任对自己的鼓励和打气，心里很感激。
……故事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