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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影烟

一间布置颇为精致典雅的石室内,一个华服青年盘膝而坐,头顶悬浮着一座精巧的玲珑宝塔。宝塔半尺来长,呈七彩琉璃色,向下照射出一片锥形光芒,将青年笼罩在内。青年身侧,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脚踏七星,围着他缓步绕行。老者每踏出一步,便伸指打出一道法诀,只见他指尖处冒出一团青光,青光一闪而逝,没入青年头颅中,青年头颅一阵战栗,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老者一连绕了几圈,青年额头上早已是大汗淋漓,却仍是紧咬着牙关,强自忍受着,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的表情。不一会,只见青年头顶处被逼出几缕紫色烟雾,这些烟雾似乎极有灵性,幻化成各种凶狠的模样,疯狂地向青年头顶撞去。只是老者既然能把它们给逼出来,又岂容它们再轻易地返回去,这些烟雾一番折腾,自是毫无用处,反而在宝塔光芒照射下,一丝丝地被驱散掉,很快便尽数化为了乌有。

老者停下脚步,长舒了一口气,盯着青年的面容看了一会,点头说道:“还不错,再有个一两次应该就能把这些魅灵全部清除掉了。”青年睁开眼睛看向老者,嘴角含笑,用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有劳罗师了。”老者点点头,将宝塔收起,径自走到一旁,在一张蒲团上坐好,开始恢复损耗的灵力。

青年亦闭上双眼,继续吐纳炼气,很快,因承受剧痛而紧绷的面部肌肉渐渐松弛下来,脸上的疲倦之色也一扫而空了。青年再次睁开眼睛,静坐了一会,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后露出里面的一只雪白蚕虫来。这只蚕虫身子分为九节,头四节晶莹透亮,如玉石般温润,尾五节却灰蒙蒙的,显得死气沉沉。青年伸手打出一道灵力,击在蚕虫上,蚕虫身子一阵颤动,口中喷出一缕轻烟,而后第四节身子迅速黯淡下来,很快就变得和下面五节一样了。

青年低头奋力一吸,将轻烟尽数吸入鼻中,随即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不一会,青年猛地睁开眼睛,恨恨地说道:“竟然跑去了秦武国,看这位置应该是在太常山脉里面。”青年左手一使劲,将玉盒“砰”的一下关好收起,随后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不止。片刻后,青年似乎定下心来,取出一面令牌用力一握,令牌光芒一闪,从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少使,有何吩咐?”青年对着令牌说道:“从天沙国调两个机灵点的弟子潜入太常山脉去追查那个贱人的下落,找到人后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本使到了以后再说。”令牌中很快便传来回音道:“属下遵命!”

“怎么,你要亲自去秦武国抓人?武陵门和我们痴怨宫可一向是水火不容的,你就不怕有去无回?”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似笑非笑地对青年说道。青年叹了一口气,道:“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此绝妙的炉鼎了,就这么丢掉了让我怎能甘心呢?到时候恐怕又要有劳罗师了。”老者嘿嘿一笑,却不答话,青年则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太常山脉无名山谷的洞府中,不鸣道人静静地看着端坐在眼前的端木婉儿,眼神中满是慈爱之色,又带着些深深的愧疚。良久,才悠悠地说道:“那座地下峡谷必然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但后来就连炼阳宗这样的大型宗门都无法查寻到任何线索,更何况是我们。你爹爹虽然命丧在那里,但罪魁祸首已然伏诛,你也不必执念于此,安心修行才是正事。更何况你爹爹一直都以你为傲,你可不要叫他失望了。”

端木婉儿低头默然不语,实在是难以相信在自己眼中顶天立地的父亲竟然死得如此莫名其妙,隔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强作欢笑地对不鸣道人道:“萧叔叔所言甚是,婉儿日后必定用心修行,以慰爹爹在天之灵。”不鸣道人欣慰地点点头,道:“很好,我们这便赶紧收拾收拾,回沧浪山去吧。这片山脉灵气稀薄,实在是不利于修行,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虽然借助丹药之力侥幸突破到了结丹期,但修为可几乎都是停滞不前的。”

端木婉儿站起身来,突然口中咬牙发出“嘶”的一声轻响,急忙伸出右手在左手手背上使劲挠了几下。不鸣道人连忙问道:“怎么了?”端木婉儿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这些日子一直在山林里奔逃,没有好好清洗过,估计是沾惹上了什么毒虫。”不鸣道人兀自疑心,却见方笑道使劲吸了吸鼻子,说道:“这是什么味道?好像有股牛粪烧焦的味道?”端木婉儿朝他瞪了一眼,不鸣道人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撒向端木婉儿四周,只见那些粉末大部分坠落在地上,但有小部分却浮在半空中,似乎与什么东西附着在一起,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犹如夜空中的星辰,煞是美丽。

不鸣道人细细打量着这片光芒,突然失声惊呼道:“痴怨宫的影烟蛊?”方笑道对痴怨宫一无所知,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一旁的端木婉儿却吓得两腿发软,两眼茫然,瘫坐在地上,心想难怪自己一直被人紧跟在后面追杀以至于伤重至此,原来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却不自知。

不鸣道人见此,哪会不知她竟招惹上了这般可怕的存在,当下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对方既然催动了影烟蛊,应该不久便会找上门来,我们要马上离开了。”说罢也不再理会二人,径自向里面走去,开始收拾起来。

半个时辰后,不鸣道人已经收拾妥当,大部分东西直接弃之不要,只有少数贵重物品收入腰间的储物袋中带走。三人站在洞府门口,不鸣道人满含不舍,毕竟是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却见他毅然使出飞剑在洞府顶部一通乱斩,很快上面山石便轰然倒塌下来将洞府彻底埋藏起来。

随后,不鸣道人施法将飞剑放大,载着方笑道与端木婉儿二话不说向远处的墨笔峰飞去。飞剑上,不鸣道人突然轻叹着对方笑道说道:“这次我们恐怕没法将你那个小兄弟一起带走了,我们身上已经沾染了影烟蛊的气息,贸然跑到寄州城恐怕会给那里的凡人带来一场灭顶之灾。”方笑道一惊问道:“难道如果我们去了寄州城,那些人到时候找不到我们还会迁怒到别人头上?”不鸣道人嘿嘿一声冷笑道:“迁怒?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人来的,即便毫无来由,这些子肮脏事他们也没少干。我记得在数百年前,他们就曾经为了祭炼一件宝物而屠杀了几座凡人城池足足数百万人,其中一座好像就是你们秦武国叫泰昌城的地方吧。”

“泰昌城?不是说那里是因为发了瘟疫才突然死绝了吗?”方笑道急忙问道。

“瘟疫?也只有这种借口才能将事情平息下去吧,要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那世俗界的王权统治哪还有威信可言?凡人世界不早就乱了套吗?”不鸣道人幽幽地说道。

听到这里,方笑道哪怕再想将陆衍一起带走,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他还没有冷血到弃这么多人的生死于不顾,更何况其中不少人和他还有或多或少的交集,当下也只得对不鸣道人道:“那就听从师父安排了。”

不鸣道人载着二人飞到墨笔峰,在峰顶平台上落了下来,对二人说道:“我还要将这里的祭坛法阵收走,很快就好,你们不要走远了。”方笑道耸耸肩说道:“就这么点地方还能跑哪去啊?”端木婉儿瞥了他一眼,撇嘴地说道:“我会飞。”方笑道被噎得无语,反呛道:“你牛行了吗?我现在要去方便方便,别跟着我。”说罢向一侧悬崖走去,却听端木婉儿在后面破口大骂:“谁跟着你个臭流氓,臭不要脸!”

方笑道摇摇头,懒得搭理她,来到悬崖边,正是崖底有座阴寒山谷的那面。方笑道伸头出去看了几眼,只见下面雾气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也没有多做理会,赶紧方便完正好听到不鸣道人说道:“好了,快回来吧。”便快步往回走去。

不鸣道人再次放出飞剑,搭上二人从阴寒山谷上方飞过,飞向方笑道从未想象过的远方。方笑道有些无语,好不容易踏上了修仙路,没想到一开始便是一段逃亡之旅,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飞了一个来时辰,下方出现一座城池,俯瞰下去仿佛只有一个小村庄般大小。方笑道眼含热泪,寄州城,这是他的家乡,是他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地方。此时已近午时,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从一座座烟囱漂出的黑烟摇摇摆摆,仿佛在向他告别,又仿佛在问:“什么时候回来?”方笑道喃喃细语道:“再会了,寄州城。衍哥,等我,修仙路上我们兄弟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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