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魂体缓缓清醒过来,四下望了望,不见那血魔头,长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来到血玉入口处,入口的屏障已经消失却犹未察觉,团身猛地向前撞去,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从里面跌了出来。
陆衍魂体来到血玉空间外,眼前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头顶上闪烁着流淌的冥河仍高高地悬挂在幽深的苍穹上。陆衍魂体原本准备一出来便马上飞升冥河,以免再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哪知一出来后,却发现就在身旁,他的尸身正盘膝坐在地上,耷拉着的脑袋上面色红润,周身的伤口也已经尽数愈合,哪里还有半分死人的模样,倒像个入定时打起瞌睡的假和尚。陆衍魂体隐隐感觉到他的尸身正在向他召唤,似乎想要与他再次合而为一。陆衍魂体有些迟疑,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渴望活着,但他同样并不畏惧死亡,不会为了活着而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再说他原本便已经死了,死而复生,乃逆天之所为,与他自幼便被灌输的思想不符,害怕他日恐引发天遣。若由他一人承受,自无不可,可若因此而连累了旁人,实非他所愿。
陆衍魂体踌躇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逆天改命,他长跪在地上,朝着天上冥河三叩九拜,口中喃喃说道:“情知有违命,惶然禀苍穹,来日诸般罪,愿加一人身。”主意既定,陆衍魂体便不再犹豫,和身体重叠着盘膝坐好,心中仅存一念,感知神魂与肉体冥冥中那种无法分割的联系。
陆衍缓缓睁开双眼,抬头望向天空,晨曦映入眼帘,竟是份外的明亮。他淡然一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向四周望了望,便沿着崖底向前走去。走了十余丈,见地上有把长剑,正是当初他自蔡心农手中夺来扔入谷中的。上前将长剑拾起,提在手中,继续向前走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山谷的一个角落,左边正是墨笔锋,右边则是一个七八丈高的矮崖,爬上去便能找到来时的路。
陆衍走到右侧崖底,将长剑叼在口中,猛地一跃而起,哪知人才刚离地,便感觉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疼得让他差点昏了过去,根本无法再施展轻功,便这样直直地摔落下来。在地上抱着脑袋翻滚了好一阵,陆衍才从剧痛中舒缓过来。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心中暗暗想到:“是不是灵魂与肉体重合的时间太短还没有契合好,做不了太剧烈的动作?”
休息了片刻,陆衍便决定不用轻功,徒手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登。哪知才刚爬了两三丈高,便感觉脑中越来越沉重,每向上一步,便仿佛要经历一次激烈的生死搏杀,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无奈之下,也只得放弃,再次回到谷底。
陆衍心中郁闷不已,看来自己如今的状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这种感觉非常怪异,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其实非常好,比重生之前还要好得多,可就是无法随心所欲地去驱使。他突然想到魂体在血玉空间的时候曾被那血魔头撕下一部分吞噬掉了,魂体单独存在的时候除了撕裂瞬间的那一阵剧痛后面倒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适,可现在与身体融合后才知道后果竟如此严重。若是神魂之力能在往后的日子里自行恢复倒好说,若是一辈子便这样了那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岂不是平白地遭受这份苦难?
只是事已至此,再多作抱怨也无济于事,既然这条路不通,便只能继续沿着右侧的崖底向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个容易点的出口。陆衍一路走走歇歇,不知不觉已走了半个多时辰,仍没有找到出谷的路径,所见尽是连绵起伏的山峰与悬崖峭壁。陆衍着实有些无语,便这样木然地向前走着,突然,前面骤然传来“哗啦啦”的水流之声,陆衍心中大喜,却也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缓缓向前走去。
走了一小会,前面蓦然出现一条三丈来高的瀑布。陆衍走近一看,不禁眼睛一亮,只见瀑布下的水潭中水质清澈见底,其间竟还有几尾野鱼游动。陆衍蹲在潭边先喝了个饱,再提起长剑走入水潭中,一剑一条,刺了两条野鱼上来。谷中枯枝败叶遍地都是,陆衍很快便生出一个火堆,用剑将野鱼处理好,清洗干净后放在火堆上一烤,很快便有阵阵肉香飘散在山谷之中。
陆衍刚吃完一条,拿起另一条正要再吃时,突听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说道:“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偷吃本大爷的鱼!”陆衍心中一惊,急忙握剑在手回头看去,却不见任何人影。陆衍警惕向四周望去,不料从一侧竟“扑棱棱”飞来一只黑鸟,朝他另一只手中的烤鱼扑去。陆衍下意识地手中长剑一甩,将黑鸟赶开,定睛一看,原来是只乌鸦。乌鸦飞到离他两丈来远的地方,竟口吐人言地说道:“好啊,偷本大爷的鱼,还敢对本大爷动手。”说罢双翅一扇,竟卷出一道风刃向陆衍打来。陆衍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只乌鸦竟然还是一只修仙鸟,可又没办法施展轻功避开,情急之下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向一侧倒去。
乌鸦见了轻咦一声,道:“不是这么弱**,这就给吓死了?不行,看我发个大招,把你炸个粉身碎骨再说。”陆衍听了急忙举起握着烤鱼的手,大声地说道:“我投降。”乌鸦大喜,说道:“既然投降,还不快点把鱼给我扔过来?”陆衍只得依言把烤鱼扔了出去,乌鸦迅速冲了过去叼起烤鱼,飞到一旁肆无忌惮地吃了起来。陆衍悄悄地瞥了一眼这只奇怪的乌鸦,估计它应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修仙鸟”,便缓缓地坐起身来,满眼无奈地看着它。
乌鸦很快便将烤鱼吃了个干净,连鱼头鱼骨也被他啄得粉碎吞了下去,吃完用翅膀拍拍肚子,感叹道:“烤得还不错,可惜没有调料,美中不足,美中不足了啊。”陆衍默然无语,心中却暗道:“这种鬼地方有得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乌鸦回过头来对陆衍问道:“小子,你哪来的啊?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吗?”陆衍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墨笔峰道:“我是寄州城来的采药人,不小心从那上面掉下来的。”乌鸦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说道:“原来是个凡人小子,算了,看在烤鱼的份上,本大爷这次就放过你了。”陆衍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多谢了,还想请教这座山谷的出口在什么位置?”
乌鸦白了他一眼,口中不耐地说道:“这么矮的悬崖你也爬不上去吗?你还算什么采药人啊?”陆衍呵呵一笑,无奈地说道:“摔下来的时候受了点伤,手脚使不上力气。”乌鸦“哦”了一声,说道:“那就没办法了,这座山谷四面环山,最低的悬崖也有四五丈高。”陆衍心中一沉,如果这乌鸦没有说谎的话,自己一时半会估计是没办法离开了,突然间似乎想起什么,又对乌鸦拱手问道:“听说这座山谷一到夜里便会有古怪的事情发生,可有此事?”
乌鸦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润了润嗓子对陆衍说道:“诶,这话你问我就问对人了,你大爷我在这山谷住了二十多年,对这里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拿这山谷的名字来说吧,它叫什么呢?叫三阴谷。那它为啥叫三阴谷呢?”说罢定睛看着陆衍,好像在等待陆衍回答,陆衍颇为无奈,只得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乌鸦一副很满意的模样,继续说道:“那是因为这座山谷中聚集了天阴、地阴、鬼阴三种至阴灵气。这天阴之气嘛,就不多说了,总之它得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还得恰好是满月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别说是你们这些凡人,即便是我们这些修仙的,一辈子也难得见上几次。这地阴之气嘛,则是天地间至阴至寒之物散发出的气息,寻常人只要稍一碰到了,便会被冻成冰渣,风一吹就彻底地散掉了。这座山谷的地阴之气一般在冬天才会出现,而且天越冷,便出现得越多,每年最冷的那几天,整个山谷到处都弥漫着这种阴气。至于鬼阴之气那就简单了,想必你大概也能猜出来,就是已经死去的阴灵因各种原因错过了轮回往生的机会,仍然滞留在世间成了孤魂野鬼,等到神智全失后便成了这鬼阴之气了。少量的鬼阴之气对人来说倒也没有大碍,但要是被大量的鬼阴之气缠身的话,则会神消魂散而灭,肉融骨蚀而亡。至于这谷中的鬼阴之气有多少,我也不跟你说,省得你说我吓唬你,等再过几天的夜里,我给你开个阴阳眼,你自己见识见识。”乌鸦说完,嘴角带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