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老狗跑得倒是挺快,我看你这回还能剩下几颗老牙。”无牙幸灾乐祸地叫道,宇文翌白了他一眼,悠悠地说道:“我当初若是如他这般当机立断,说走便走,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无牙一愣,顿时有些哑口无言,轻声嘟嚷了几句,宇文翌却不理他,转头对陆衍说道:“你以后在修行路上少不了要出门历练,也免不了会与人发生争执,依我的意思,若能争时便要如狮子搏兔,全力以赴;若不能争,则切不可意气用事,当退则退,来日方长,再好的机缘也比不了自己小命重要。只是这能争不能争之间的分寸,却要你自己细细衡量,小心把握了。”
陆衍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见宇文翌沉湎于旧事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便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刚才那几人好生厉害,前辈知道他们都有些什么来头吗?”宇文翌微徽一笑,说道:“那个隐于火中御火而行的,便是你们秦武国武陵门赫赫有名的拾阳真人,那个道士是他的同门晚辈,似乎有些眼熟,道号叫什么却是记不大清了。至于另外那一老一少嘛……”
宇文翌欲言又止,无牙却插口说道:“那二人有什么难猜的,小门派和散修中的元婴修士没那么大胆量,大门派中敢在秦武国明目张胆和武陵门对着干的,不是痴怨宫便是绝情道了,那老头一身术法邪里邪气,十有八九便是痴怨宫的了。”陆衍听到“痴怨宫”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当日我们一行人在那墨笔峰顶杀的两个修士好像便是这痴怨宫的人,这二人该不会就是冲我们的吧?”
无牙不屑地说道:“你当元婴修士都那么闲么?区区两个炼气期小修士被杀,派个结丹修士过来看两眼便不错了,能劳烦得了他们大驾?”宇文翌却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秦武国是武陵门的大本营,寄州城虽然偏远,仍是有筑基期修士坐镇的,而痴怨宫和武陵门又是死对头,若没有宗门长辈的准许,那两个炼气修士又哪敢随便往这边跑?这黑袍老者能在短时间内便找到这里,二人是他指派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无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不错,极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与你同行的那几个修士算是活到头了,以为将你们几个凡人灭口,没人透露出去便能瞒天过海,真是可笑。以元婴修士对灵气的灵敏感应,要找到他们还不是还不是迟早的事。”宇文翌却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以这黑袍老者杀伐果断的性格,他断然不会细细查找,更何况他在这里每多待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我猜测他必定是将这一片的修士一一找出来后直接搜魂,太常山脉这一带灵气稀薄,修士不多,境界也不高,耗不了他太多时间。哎,我现在担心的是痴怨宫人行事一向狠绝毒辣,下手毫不留情,连凡人也不轻易放过。你同行的那些人自不必说,怕就怕他们甚至是你的家人也会无辜牵连其中。”
陆衍心中忽地一沉,换了以前,若是知道自己家人亲友有此危难,管他对方是江湖大佬还是朝廷命官,必然是要上前挺身一战的。几年前在他刚刚剑术小成时,便偷偷潜回了家乡,翻查了当初村中瘟疫案情的全部卷宗,再找到那时下令封村的狗官,代表遇难的一百零七口村民,捅了他一百零七个透明窟窿。可是如今,那黑袍老者施展的神通手段余影未消,头顶画面中,山谷中被破坏处依旧满目狼藉。他却从心底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有两只手掌在那不住地颤抖。
无牙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抚着他的后颈,说道:“不见得会有这么糟糕,据我所说,痴怨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当他们找上门来寻仇时若仇人已死或是引颈就戮,他们便就此作罢,不作诛连。若仇人刻意躲避或是激烈反抗的话,他们便会满门皆斩,鸡犬不留。在那些追杀你的人记忆中,你已经是个死人,那老头搜魂获得的信息必然也是如此,这样的话你的家人想必不会有事。”
陆衍脸上现在一丝喜色,急忙问道:“真的吗?”无牙又继续说道:“你现在绝对不能贸然行动,若痴怨宫在附近仍藏有暗手,一旦撞见了你反而坏了大事。这样吧,你将你家人姓名住址都告诉我,我替你潜入寄州城查看一番。”陆衍听完大喜,心中亦感动不已,将无牙恭敬地捧在手心,弯腰一揖到底行了个大礼,随后便将李化龙与几个死党的信息一一告知。无牙听完怪笑一声,便扑愣愣向外飞去。
宇文翌收起监视法器,对陆衍说道:“在无牙回来之前你若觉得心绪不宁便不要再强练功法了,将风行术好好练习一下,我们这次筹谋的事情恐怕还得你出手相帮一下才行。”陆衍先是一愣,随即一喜。说实话,他对宇文翌和无牙在此的谋划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直觉上觉得必定是件大事,现在既然让自己也参与其中,想必是对自己已经是彻底的认可了,便连忙回道:“但凡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前辈尽管吩咐便是。”
宇文翌点点头,将脚边的蒲团拨开,随后抻手按在底下一块并不见有任何特异之处的石块上,可是石块却没有任何反应。足足按了十息之久,石块才终于咔嚓一声陷了下去。羽文翌一把搂住陆衍便向外奔去,来到陆衍居住的那间石室,原本靠墙的石床不知何时已经挪开,露出底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羽文翌带着陆衍跃入洞中,足足下沉了近百丈才停了下来。二人沿着洞底通道向前行了没多久,陆衍便听到身后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只见落下时的洞口已经彻底被封住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了没多远,来到一扇石门前,石门看起来极普通,只是在中心及四个角处各刻画着一幅图案,分别是中央一尊鼎,右上一滴水,右下一棵树,左下一团火和左上一座山。宇文翌一弹指,同时打出五道不同颜色的灵光分别击在五个图案上,只见石门一阵颤动,扬起一片灰尘。宇文翌走上前去,抓住石门右侧的缝隙,大吼一声,奋力一拉,在轰隆声中将石门拉开一道尺许宽的口子。宇文翌率先钻了进去,陆衍紧随其后,这才发现石门竟有三尺来厚,整个怕不有几千斤重,不禁暗暗咂舌。
进到门内,陆衍不禁心中一紧,实在是入眼的情形太过诡异。只见里面是个几丈见方的石室,灯光昏暗,正中间立着一座二尺来高的八角石台,石台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内鲜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动,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奇怪的肉香味,也不知是不是鲜血。陆衍虽然才刚二十出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这些子血腥气自然吓唬不到他,真正让他感到心惊的是石头的正中心处,竟侧卧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这个婴儿皮肉看起来有些透明,身体内的血管内脏隐约可见,双眼紧闭,鼻翼一鼓一缩,将弥漫在身旁上的血气一丝丝吸入体内。
陆衍兀自出神,身旁不远处的宇文翌突然转过头来盯着他,用一种鬼气森森的语调说道:“小子,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乖乖地把你的血肉奉献出来吧。”陆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石室角落躲去,却又见宇文翌弯下腰哈哈大笑,指着他道:“看把你小子吓的,脸都绿了。”
宇文翌止住大笑,往地上盘腿一坐,示意陆衍也一同坐下,陆衍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坐在他对面。宇文翌指着石台上那婴儿对陆衍说道:“这可不是什么鬼婴之类的东西,这是我的元婴之体。”陆衍虽从宇文翌与无牙的对话中听闻过元婴这个词,原以为只是某个境界的名称,没想到竟真有其物。
宇文翌继续说道:“我辈修士修行第一步,便是吸纳天地灵气,炼化于内,成为自身气元。待到气元充盈,正体不亏,便开始培精化阳,凝炼本命精元,这一步,是真正脱胎换骨的一步,这在我传你的金光诀中应当有所提及。本命精元充沛后,可以在丹田处凝结成精丹,精丹结成后,不仅寿元大增,而且有护体、淬火、育法等妙用,此为第三步。但在精丹凝结之前,需要先移置一缕分神于其内,此后在精丹不断成长的过程中,一同细心培植。在精丹大成前,若分神已经溃散,则称之为死丹,前路尽毁,道途止步矣。若分神犹在,则是活丹,可借丹化胎,育精成婴,是为元婴也。元婴是修士一身精气神精华之所在,可以说婴不毁,则人不灭,到此为第四步,有移山倒海之力,飞天遁地之能,已经算是陆地神仙般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