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眼中放光,好奇地对无牙问道:“这位白猿前辈修为很高吗?比宇文前辈如何?”无牙摇了摇头说道:“比师兄自然是要高出不少的,不过具体高多少我却也说不准,至少以师兄的修为,想要不借助法阵或丹药之力给牲畜鸟兽之类开灵根本就不可能。”陆衍又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前辈?”“别别别别!”无牙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轻声说道:“据说这些前辈高人一个个性情都比较古怪,喜怒无常,不可捉摸,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得好。再说人家修为通天,一步千里,朝在天南,暮在地北,你就算有心去找也不一定找得到,只能看缘分。咱们还是赶紧先回宗门去吧,师兄还在等着我们呢。”
陆衍也并不是真要贸然去拜访这等高人,等的便是他这句话,便故作可惜地说道:“那好吧,既然无缘,也不便勉强,咱们这便出发先回寄州城吧。雪云妹妹,还得麻烦你再给我当一段时间的脚力了。”雪云娇笑一声,说道:“没问题。”说罢泼喇喇纵蹄而驰,朝远处疾奔而去。
行到山脉边缘处,离最近的商道只有一个来时辰路程时,陆衍对无牙问道:“前辈,你那可有什么改妆易容的物什么?”无牙想了想,说道:“东西没有,不过易容法术倒是有一门,我传给你试试吧。”陆衍有些怯怯地说道:“行不行哦?这是你们妖族的术法吧?你教我的东西老是不对,我用了该不会变成一张妖脸吧?”无牙“切”了一声,不屑地说道:“除了一些天赋神通,法术哪来的人族妖族之分?大部分都是通用的。这门法术也不过是灵力的简单应用,只能让你在面容上做些细微的调整罢了。”说罢飞到陆衍耳边,将术法内容逐字逐句地念给他听。
这门法术确实简单,通篇要诀不过百十余字,其原理便是使用灵力凝炼出一张灵力面罩附在脸上,以达到改头换面的效果。只不过若想将面罩刻画得更细致、更传神,甚至能够随时进行表情变换,非得有极强的灵力操控力与深厚的灵力修为不可。陆衍如今的修为低得可怜,区区炼气三重,灵力收放倒还算自如,随心操控却是谈不上的。
陆衍让雪云放慢脚步,一刻不停地练习了一个来时辰,眼看商道便在不远处,才终于凝炼出一张勉强称得上“人脸”的面罩。无奈之下,陆衍也只得将这张面罩罩在脸上,让无牙取出一面铜镜一照,看着里面那张歪眉斜眼、塌鼻咧嘴的丑脸,陆衍都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无牙哈哈大笑道:“终于有个比我丑的了,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是去比武招亲。”
雪云说道:“我要不要也改变一下,城里认识我的人也不少呢。”无牙却飞到她面前,深情地说道:“宝贝千万不要,你这样子最美了,要是变成他那个鬼样子,我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雪云娇羞地说道:“讨厌,就是简单化个花妆便好了嘛。”无牙想了想,说道:“有了,我这里有一朵朱砂海棠,艳美无双,我从花瓣上挤出来一滴汁液给你点个美人痣你觉得如何?”雪云一听大喜,连连点头称好。
无牙立马便取出一朵巴掌大的海棠花来,鲜红若血,香气袭人,竟把雪云也瞧得痴了。无牙叼下一片花瓣,含中嘴里嚼出汁液,随后在雪云左眼下滴了一滴。无牙呆呆地看着雪云,口中不住地喃喃说道:“妙极!妙极!”雪云正要让陆衍给她照照,不料身前却刮起一阵怪风,这阵风刮得着实有些蹊跷,直往她眼睛里吹去。雪云只觉眼中作痒,眼皮一合,却挤出了一滴清泪。泪水和着花汁往下流去,画出一道鲜红的泪痕来。无牙“哎哟”一声,惋惜地说道:“好好的一颗美人痣怎么变成美人泪了?”
雪云听了心里一急,忙对陆衍说道:“陆哥哥,快给我看看。”陆衍只好将铜镜递到她面前,雪云一看,“扑哧”一笑,说道:“好漂亮的泪痕呀,陆哥哥,你说呢?”陆衍便道:“美则美矣,就是显得有些哀伤了。”雪云却道:“那有什么关系。”无牙见“美人”喜欢,也连忙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我也觉得好看得很。”
陆衍便不再言语,催使雪云加紧赶路,出得山脉,天色已晚,陆衍决定先到前面客栈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去。走进客栈厅堂,里面除了掌柜与一个小二外空无一人,此时已经临近新年,出门在外的人不多,这种荒郊野外则更少了。吩咐小二安顿好雪云,陆衍问掌柜要了一间上房,又点了几样小菜便上楼去了。
一刻钟后,小二将饭菜端进房来,陆衍叫住他,扔过去几钱碎银子,问道:“小二,我这一趟离家已有年许没有回来了,你且说说这段时间寄州城附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说得好时,我一会还有赏。”小二欣喜地接了,恭敬地说道:“客官您客气了。要问这寄州城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您可是问对人了。这前半年嘛都没什么好说道的,不过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小事,想必客官您也没什么兴趣。可到了这后半年呐,真的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呀,您且听我一一说来。先是那东林商会的一个分会得到了一件非同凡响的宝贝,便着他们的护卫统领方少侠前去护送过来,不料却被人一路追杀,逃进这太常山脉深处去了。林会长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召集了一群英雄好汉前去接应,结果您猜怎么着?被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十几个人杀进去,只得三个人逃了回来,还把宝贝给弄丢了,您说惨不惨?可还有更惨的。回来的三个人竟没有一个得善终的,一个便是林会长,没过多久,突然便暴毙了,全部家财全让他那个吃白食的女婿给夺了。一个是‘金刀镖局’的卓老英雄,更是突发失心疯把全家老小都给杀光了,您说蹊不蹊跷?还有更蹊跷的。最后一个是玄清观的玉方道长,整个道观都被天火流星给砸了个稀巴烂,尸骨无存,道观上下二百多口人无一幸免。可怜我们那位那老城主哇,还带着全家老小在观中打谯呢,也遭了这飞来横祸。悲呼哉?大悲也。”
陆衍心中一沉,暗道这痴怨宫行事果然狠毒无情,说杀你全家便杀你全家,都不带留一个活口的,心中不禁后怕不已。小二兀自在那哀叹不已,却听到掌柜的在下面叫唤,陆衍又递了块碎银给他,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次日一早,陆衍前去结帐,昨日那张灵光面具已然失效,陆衍又重新凝炼了一张,比原来那张要精细一些,面容看起来也更顺眼一些。掌柜的都有些不敢认了,陆衍便解释道是山中风大阴冷,把嘴眼都吹得有些歪了,昨夜舒舒服服睡了一宿才好了一些,又多赏了些银两才敷衍过去。
自西城门进入寄州城,已经是午后,陆衍牵着雪云,携着无牙来到南大街上,年关将至,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居住在城南的以穷苦人居多,但即便再贫寒,为了让来年有个好兆头,该置办的年货依然是不能少的。
陆衍分开人群,向飞扬镖局走去,远远看见对门摆有一座擂台。擂台上,十几个衣衫单薄的少年郎阵列整齐,正在演练武术。拳脚威猛,呼喝有力,引得台下观众叫好连连。阵列正前方,挺立着一个劲装短褂的中年汉子,口中声声训喝如雷,又不时打上一拳或踢出一脚,似乎对少年们的表现仍感不满。
无牙阴笑着说道:“这大汉看起来应该有两下子,不是馆长便是总教头,我们就拿他揍一顿怎么样?”陆衍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走到那扇曾经踏入过无数次的大门前时,不禁呆了。只见门上的牌匾已然换了,原本笔走龙蛇的“飞扬武馆”四个字不知何时也已经改成了中正平和的“隆兴澡堂”了。无牙也是满脸诧异,轻声惊道:“哎哟我的乖乖,怎么真变成澡堂子了?”
陆衍连忙走了进去,里面格局也完全变了模样,正前方摆着一张方台,后面垒了一堵石墙,左右各开了一扇小门用帘子遮着,和寻常澡堂完全没有两样。站台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一身长衫皮袄,一脸精明的神色。见到陆衍进来,满脸堆笑着说道:“哟,客官,您这么早就来了。”这人名叫卢隆,是李化龙的儿徒之一,众师兄弟中排行第三,功夫平常却善于钻营,一直以来都在武馆中扮演帐房先生的角色。
陆衍见卢隆这般,心中一酸,差点脱口叫出“三师兄”来,却又强自忍耐住了,沉声问道:“这里以前不是飞扬武馆吗,什么时候改行做澡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