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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经地义

沈初浔不记得自己在崖边呆坐了多久,直到一双黑靴缓缓地停在她的跟前,清冷而无起伏的嗓音从她的头顶响起。

“手可是擦破了?”

沈初浔分不清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迷茫地抬起眼帘,只见眼前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清雅的白布棉衣,五官精致,气质上乘,眉眼间带着丝丝清冷,就连廉价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都有种说不出的高贵感。他的身后还别着一根青色竹笛,随意的身姿,就像是从云烟深处走出来的谪仙,不食人间烟火。

“大、师兄?”沈初浔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他缓缓地蹲下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拉起她的衣袖,小心地给她拭去伤口上的沙石。

若非看到自己那双小巧得如孩童的手掌,沈初浔根本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更为奇妙的是,在这个架空的西凰大陆里,她的心上人仍然叫霍燕尘,他非但还没死,反而正值少年时期。

而她眼前这个清冷又高贵的少年,则是和她同属师门的大师兄顾翎,霍燕尘是她的二师兄,沈初浔位列倒数第二,上有一个海棠师姐,后还有一个小师弟叶清安。

如果叶清安也在,按照年龄计算的话,他现在顶多也就九岁??

沈初浔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一时只觉得荒诞无比。因而她对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大师兄有点发懵,不知应作何反应。

好在顾翎早已习惯了她对他这般疏远的态度,他认真翻看了一下她的伤口,低声说道:“伤口有点严重,我先送你回屋搽药,不然就要留疤了。”

也不等沈初浔答应,顾翎已经伸出手欲将她扶起来。

奈何沈初浔坐得太久,双腿早已压麻,这会还没站直腰,整个人就朝着顾翎的怀里倒去。

顾翎的手很快,几乎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就拦住了她的半腰,转而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起。

只感觉一阵冷冽的竹叶清香扑鼻而来,淡淡的苦涩味压下了她心头的不安感。

“你且忍忍。”顾翎的神色不变,认真地与她致歉。

沈初浔不太懂顾翎那句“你且忍忍”是什么意思,直到她在脑海中找寻和顾翎日常相处的记忆后,才知道她平日里很怕这个大师兄顾翎,只因他经常逼她练武,严厉又凶狠,毫无情面可言。

在小初浔的世界里,顾翎是个比她爹还要严厉,还要难相处的人。可是这个看似高冷、又难相处的大师兄,这会正认真地给她处理伤口,动作温柔,手法也很熟练。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沈初浔也是难得的乖巧,不哭也不闹,只是这模样落在顾翎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孤独。他不知应作何安慰,只以为小师妹对燕尘师弟的执念太深,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顾翎面上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一如既往的高冷莫测,可是当目光落在沈初浔手中的水蓝迷迭时,他还是轻轻地提醒道:“燕尘师弟的生辰在月底,这水蓝迷迭还得用水养着,不然就该枯了!”

沈初浔没有回应,只是盯着水蓝迷迭暗自发愣。

等顾翎上完药后,他从一旁寻来一个小瓷瓶将水蓝迷迭养在其中。

他也没有问沈初浔要不要养,他就这么帮她做了,毕竟她为了摘这么个玩意儿,险些丢了性命,还连累了海棠。

此时,沈初浔的脑子一片混沌,两种记忆混乱交错,让她分不清真真假假。同样的碧落崖,同样的水蓝迷迭,明明前一秒她还在和叶清安说着话,后一秒就看到海棠扑到她的面前。

顾翎把白瓷瓶子推到沈初浔的面前,格外认真地看着她道:“虽说摘水蓝迷迭事小,但你的武功不扎实,且碧落崖底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这个风险太大,以后,断不能再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知道了吗?”

沈初浔发现眼前这个挂名大师兄的年纪不大,但心智却非常的坚定,为人端正刻板,不怒自威,让人看了就想好生恭敬对之。

可越是这样,沈初浔便越觉得心烦意躁,她寻思着顾翎这话听着就很耳熟,仿佛早已听过几百回了一样。以她成年人的角度来看,这明明就是真诚而不带任何偏见的劝告,可为什么小初浔的心里就那么排斥顾翎呢?

她快速搜索了一下记忆,按照小初浔这般暴躁的性格,她这会应该得大发雷霆,叫顾翎不要来管她了吧。

其实顾翎也是如此想的。

他深知沈初浔厌恶极了他这种刻板的说教,可有些话虽听着难受,但他还是不得不说,毕竟这本就是他作为大师兄应尽的职责。

正当顾翎以为沈初浔在暗自发狠时,却听见她忽然开口。

“大师兄,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只是想摘下那朵水蓝迷迭,并不知此番行为会让海棠师姐险些坠崖,而且当时……”沈初浔说着忽然一顿,敛下眼帘小声道:“当时的场面太过凶险,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

顾翎听出了沈初浔的委屈,同时也诧异于她今日竟然肯与他主动诉说,这以往她只要任性闯了祸,都只会害怕地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哭,从不肯让别人安慰或者责问,哪会像现在这般……

顾翎端坐在她的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竟真的在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悔改与后怕。

“我知晓你并非想要害你师姐!可事情既已发生,你师姐也受了不少惊吓,那接下来你想如何弥补呢?”顾翎乘机反问。

沈初浔虽然穿到了年仅十二岁的小初浔身上,可她成年人的思维还在,当下她无心犯了错事,那接下来当然是要乖乖认错了。

“那、我去跟海棠师姐道个歉??”

沈初浔觉得犯错道歉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却让顾翎怔了半刻,他大概从没想过,从前那个高傲又任性的小师妹,有一天竟然也会说出向别人道歉的话。

一时之间,顾翎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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