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不及的命令让霍燕尘也是一愣,较真起来的沈阅跟平时宠女狂魔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他一时猜不透师父到底是在考验他呢还是在考验沈初浔?
“师父!弟子觉得不妥!”这一次,霍燕尘倒是主动开口了,只可惜他并非是为了袒护沈初浔。
“小师妹的身体有恙,弟子下手不知轻重,唯恐重伤了小师妹!弟子恳请师父收回成命!”
沈阅板着一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沈初浔,你师兄的话可听到了,你还要执意领罚吗?”
对于沈阅这么明显的台阶,沈初浔虽然也很想顺着下来,只可惜,她不能这么做。
“是!浔儿自请受罚!”沈初浔执着地道,气得沈阅差点跳起来。
“好!好!好!”沈阅被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掐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霍燕尘,大声怒道:“霍燕尘,执鞭!”
“弟子还请师父息怒!”顾翎伸手拦在了沈初浔的身前,连着身后的海棠和叶清安也跟着跪地求情。
“师父息怒!”
“师父你饶过小师姐吧!”
沈阅转过身,指着顾翎绝情地开口:“顾翎!你给我让开,你若敢替她拦鞭子,我便加倍地罚在她身上,你且试试!”
沈初浔觉得胸口在闷闷发痛,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不甘,愧疚于她惹得沈阅大怒,同时也愧疚于大师兄顾翎,明明是她亏欠他在先,可他为何还要这样袒护她?
她不敢去看顾翎的眼睛,却固执地将顾翎护着她的手臂一点点地推开,低声说:“大师兄…我没关系的!”
沈初浔是真的不想再连累大师兄顾翎,毕竟她刚刚选择了替霍燕尘受罚,却没能一同抵消顾翎的惩罚。
没了顾翎的阻拦,再加上完全铁了心的沈阅,这一次,沈初浔注定是要吃大苦头。
“执鞭!”
回过神来霍燕尘当真捡起了地上的鞭子,他看着跪在地上神色不明的沈初浔,犹豫了片刻,终是拱手道了一句:“小师妹,得罪了!”
沈初浔轻点了点头,腰身却跪得笔直。
鞭子飞扬而下,“啪!”
尽管霍燕尘嘴上说着得罪,下手可没有半点的藏挫。
这第一鞭下去,沈初浔整个人都被抽得颤抖了一下,她知道霍燕尘是用了狠劲,果真是他的风格,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沈初浔死死地咬紧牙关,倔强地不肯叫出声。
她忽然之间明白她爹是什么意思了。
他大概是想让霍燕尘打醒她吧!
霍燕尘执鞭果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手下留情,那扬起的鞭子一鞭接着一鞭,一鞭比一鞭还要狠辣地落在沈初浔的身上,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训戒堂,又轻飘飘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是要把她以前闯过的祸,逃过的罚一次性补回来一样。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改选择?”沈阅终究是心软,见不得沈初浔这般受苦。
沈初浔握紧了拳头,改换替顾翎受罚,然后由顾翎来执鞭吗?
“我不换!嗯哼…”沈初浔正回答着,猝不及防地又挨了两鞭,强烈的痛感却让她越发的头脑清醒。
她不换并非因为她真的喜欢霍燕尘喜欢到可以为他不要性命的地步,她只是不愿欠他太多,不管是前世那个因她而死的霍燕尘,还是现在正挥鞭狠狠地鞭打她的燕尘师兄。
这本就是她的错,她不需要别人来替她受罚,更不想那个人是霍燕尘,仅此而已。
七、八、九……
沈初浔痛得连跪在地上的膝盖都在颤抖,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吭过一声,仿佛真的要与这二十鞭死磕到底一样。
而这会听着那寒森森的鞭打声,仿佛每一鞭都带着深深的恶意,再想到昨日燕尘师兄怒拆木桩的恐怖模样,叶清安终是看不下去了,只觉得落在沈初浔身上的鞭子就比毒蛇还要狠辣刁钻,哪像是寻常师兄责罚师妹能下得了的手。
叶清安年纪小,且入门晚,并不知晓燕尘师兄与沈初浔之间的恩爱情仇。但因着他和小初浔两人的年纪相仿,两个熊孩子倒是有些共同话题。
只是小初浔从小的性子就有几分娇蛮,长大后更是被娇惯得有些不知轻重。就拿叶清安入门第一天的事来说,小初浔仗着自己精通药材的小本领,竟引来一地密密麻麻的蜈蚣来吓唬他,直把当时弱小又无助的叶清安给吓哭了。
世人皆知这蜈蚣是五毒之一,更何况是深山里的野生蜈蚣就更加恐怖了。可小初浔当时的年纪还小,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危险,只道这新奇又好玩,却全然不知道这事也在霍燕尘的心里狠狠地记了一笔,认定了小初浔枉顾人命,人品不佳。
就这样,被吓哭的叶清安与小初浔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梁子,尤其是后来叶清安开始习武,与小初浔慢慢熟络后,两人俨然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可这平日里,两人就算再怎么两看生厌,互相拌嘴或者恶作剧,但那也只是师门手足之间的小打小闹,断不会讨厌一个人讨厌到看她受伤也无动于衷。
一时之间,叶清安的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怒气,却不知从何说起。
“师父,求求你饶过小师姐一回吧!”叶清安踉跄地上前求情,却被沈阅猛然甩开。
“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休要再替她求情!”
眼看着沈初浔被抽得身影摇摆,叶清安急得眼冒泪光,刚想上前去搀扶,却被海棠一把拦住,然后冲他摇了摇头。
海棠不似叶清安,她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但她知晓这确实不是求情便能解决得了的,因为这是沈初浔自己的选择。
海棠就这么一直紧紧地拉着叶清安,直到最后一鞭落下,沈初浔咬破了舌尖,强烈的痛感袭来,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腔液。
长时间绷紧的神经在结束鞭罚的那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就像是拉到极致的弹弓忽然松开了手,沈初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是被人抽光了全身的力气,失去了支撑点的身体直直地往前倒下去,却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冷冽的苦竹味扑鼻而来,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沈初浔努力睁开眼皮,临昏迷前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那个清贵又冷然的少年的眼睛里,暗藏着某种极致的温柔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