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老张所料,弗兰克这厮回到皇城之后,确实是去圣光教会总部走了一趟。
“弗兰克,你先说说?”暗甬为四位在皇城的十几天里尽情耍够一万多金币的队友们端来四杯大麦酒,接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顺手将千与改良过的四颗短程通讯珠发下。
面对暗甬的指令,弗兰克根本不敢多犹豫,轻易地便顺带把圣光教会最内部的情报带了出来:“这次我回去述职时,虽然已经自行破除圣光封印,但你们知道我还是只有B5的回路强度,那些老头子自然很不满。不过我用二试作为借口,申请到了两年缓期。”
面对弗兰克表意不明的混乱语句表述,老张立即提出了问题:“为什么进行的外出试炼?有没有谈及关于暗甬的事?”
对于第一个问题,弗兰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说道:“那时的父亲和二叔位高权重在教会说一不二,强行为本资质普通的我植入圣光回路。而我在那时的训练中,进程一直不尽如人意,在长老会的强压之下父亲便用外放作为试炼考核;那时的我十八岁却只有B级出头的战力,这种地步大概以后连教会高层都进不去。”
“现在你们也知道,二叔在我体内预伏下的圣光封印解开后,我的回路依然只有B5,远远没有达到那些老头子的要求。不过幸好,有二试这东西能为我再挡一阵。”
而这第二个问题则是涉及到了更根本、更核心的层面,让弗兰克犹豫了数秒。他在那日小队建成之后的经历中,对暗甬的了解更深一步,虽然他还没百分百肯定暗甬自述的天行会的身份,但他相信暗甬或许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背后的势力说不定是那种连圣光教会都要忌惮的存在。
不过至少,暗甬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从自己身上也敲不出什么东西来。弗兰克整理了下自己的语句,开口道:“暗甬只有那天在莫城时走漏过身份。但教会里没有提及,大概那些重要情报都被皇室封锁了。在我父亲的猜想中,暗甬大概是从先觉者或入殓师那边出来的精英。”
伊莫接着问道:“既然他们支持你入院学习,那有没有给你透露什么试题资料什么的?”伊莫这个问题就比老张的好答多了,不过弗兰克的回答依然无法让人满意:“这个我父亲倒和我说了,他说二试主要是考核实际操作,重点在于每人的随机应变能力。”
“呃...”伊莫很希望教皇大人能够说得更详细一些,但明显二试这种作为振兴人族的大型考试,更需要选手们展现各自的真实实力。所以,这种时候就更应该相信自己的暗甬队长了。
在老张困惑的眼神中,暗甬始终没有和众人说出那个强者护卫离开的事。老张不知道暗甬又有什么打算,也无从猜想,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已经得到了暗甬最大限度的信任,本应该满足于此安心求道,但他却有些不安的感觉。
“嘿!嘿!”弗兰克忽然又噪了起来,“暗甬怎么就只盘问我一个啊?其他人呢?”暗甬没有理会弗兰克的故意聒噪,他注意到了一边不太闹的伊莫,不同于一边更沉默的夸平,伊莫的眼神忽然空洞了一瞬,仿佛有什么心事。
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觉,旋即伊莫转过眼瞳不解地看向暗甬,刚才的走神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暗甬随意挑眉,示意伊莫没什么;对座的老张也注意到了暗甬和伊莫的暗地交流,但顺从暗甬的意思装作无事。
......
年轻的尼古拉斯坐在很宽敞的紫衫木大椅上,右手抵住下巴,他其实不喜欢这么宽大的座椅,这会让他在沉思时没有有力且自在的倚靠姿势;但是没办法,这些都是前人们留下来的,如果不想惹什么麻烦的话,他最好一一继承下去。
最近的天气很是阴沉,很少有天晴满照的时光,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灰色云团像是装满了垃圾,挤得天空满满当当。这让尼古拉斯连外出散步的理由都少了好些,更何况各方又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江湖小道消息。
有十三区从不停息的打闹,只是很多人说这一回比以往更需要关注;有不久前,从城南区传来的惊人的午夜火光,隔着百来公里都能被这里感知到,那到底有多夸张的事发生,更可气的是,接着那吸血蝗虫——机械工会居然找上门来,还是质疑的语气;还有从旗木那边发来的警告,说的什么一朵阴影已飘进了皇城。
一朵令人不安的阴影,这算是什么警告?连朝中护国会的首席——叶仓长老都看得一头雾水,上面居然还有那旗木头子的多年不见的官方印鉴。
是旗木头子都无法查明的阴谋么?尼古拉斯沉默不语,他的身旁一直没有什么人能让他排遣交流的人,作为人族的皇,他自戴上王冠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无法再和常人那样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
他是人族的国王,是至高的领袖代表;正因为这个身份,周围每时每刻都有条条框框限制他的行动,他的每一个举动都牵扯到整个人族的未来。如当年的誓言,面对整个人族,他没理由不牺牲自己的一切;在第一任妻子离开后,他至今无法迎娶他的第二个爱人。
尼古拉斯只有三十一岁,但惊人的是,他已经为王六年。他没有享受过寻常贵族的奢靡生活,没有过自己安排的游猎会,甚至连平日的锻炼时间都要受到极其严格的限制。他膝下的儿子只有八岁,他第二个爱人不愿做他背后的笼中鸟,离开了他。
尼古拉斯刚毅的面部使得看起来总是忧心忡忡,他年轻的双眸中已经积蓄了足够的智慧之光,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着王者风范,他已经具备了王者的风范,整个人族的未来就在他的手中。
但这世界并不是一味的糟糕,他的年轻有为被誉为数百年来罕见的贤王,但似乎他的儿子比他更有潜力。八岁的儿子不仅在战斗上很有天赋,在政史上的学习也让老师惊叹,同时他又具备了已逝母亲的体贴识体,从不因为私欲而触犯族规,让尼古拉斯很是欣慰。
还有自己的皇弟埃德亲王的儿子——亚当斯,听说他不仅跟皇子一样乖巧懂事,在战斗上更是天赋异禀,今年刚过十五便已经有了B5的惊人战力,听人评价说这种天赋甚至能列为皇室百年来的第一人,相信亚当斯不需要皇室帮助便能顺利考入四大族的二试。
他轻展紧皱的眉头,顺出一气,右手食指点住亮黄色的圆石,轻声道:“莫城拍卖的‘光’,有下落了么?”
......
老李看了一眼天上挡住天空的一层浅浅的灰云,像是块落在桌上的抹布,知道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是皇城冬天的时候了。
他不明白那个青衣常服的男人为什么要把他呕心沥血做出的一朵落光随便地给放了出去,而且还是投在了莫城二流拍卖会那种没品的地方,虽然那笔八位数的交易额的确让人无话可说,直到近来他才有所顿悟。
男人作为旗木百来年的领袖,自然有些通神的手段造化。老李发现他的落光被完美地应用起来,自最近才有所感应,是那把失落了数十年的四明天被带进了皇城;四明天能被他冥冥之中感应到,自然已经回到了当年的巅峰状态,也自然有人是利用他的那朵落光将其修复。
四明天作为上一代光之子的配置是传奇一样的存在,如果这件武装能回到自己手中那自然是再现荣光,驱散那朵黑云也会顺利很多;可如果那男人是要四明天交给别人使用,那人也肯定不是凡辈,但哪有现任光之子的自己用来得合适呢?
真是猜不透那些至高的想法啊。老李搔了搔头,他斑白的头发已经有了秃顶的迹象,但他还是改不过来这个几十年的坏习惯;他的面前站着个女孩,准确的说,是三人的摊位前站了个女孩。
待老李从四明天再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时,粗衣女孩的自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大致意思就是,这女孩来自一个本在十三区艰难求生生存的贫民家庭,被最近一场帮派争夺波及逼得家破人亡,想要请各位师傅传些手艺,方便苟活。女孩面容有些枯瘦,眼泛泪光,衣着简朴,满身布尘,周围听者无不心生同情。
不过在一旁修表的老李则在小姑娘不经意的举动中,看出了些东西,想来这女孩本应该是衣食无忧养尊处优的富人身世,但沦落到城南的贫民区,也一定遭遇了什么大事。只是现在自己的任务特殊,无法提供良好的援助。
而老马家里本就困难,最近还欠着药铺子老陈不少药钱。老张无视了摊子两边两个欲言又止的老家伙,径自上前,迎着小姑娘期待的开目光口道:“想学啊?我教你啊。”
......
斯特兰斯在据点内已经好生休养了十来天,确定自己已经恢复到了能上街的实力,便洗了个爽澡,给疏于打理的自己理了个发型,刮掉了满络的胡渣,把那彻底烧糊的夜行鬼面服换了套像样的行头,确乎是又有了个人样,才拔脚出了家门,慢吞吞往街上去了。
斯特兰斯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前好大一碗鲜汤烧肉挂面,在呼吸中感受着周围的热闹声,这座久负盛名却未尝一见的雄城气息;只是这里的初冬,天色比东南边的更阴冷些。
忽然他身侧的空位上来了个人,神色温和,穿着讲究;也给自己摆了碗鲜汤海鲜挂面,待他把手杖在桌边摆放稳当,才抽双筷子缓缓道:“就你一个人?”
斯特兰斯没有面露惊异之色,倒露出些微笑;来者他是认识的,自己那副慢条斯理的作态,大概就是从这人身上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