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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夜城风雨

风沙过后,黄沙军大营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沙,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落叶、枯草之类的杂物,原本整齐雄伟的军营,像是被强盗洗劫摧残,凌乱不堪。

王弑被关在牢营里,躲过了沙尘暴,他最担心的是怕柳嘉开热血上头,不听他的安排,执意带领漠刀部的兄弟们冒死来救自己。

为了兄弟情义而不顾忠君忠国的大义,那样自己既成了让兄弟们徒劳赴死的祸首,也成为了使得兄弟们背负千古骂名的罪魁。

想到这些,王弑自杀的念想在脑海中几次闪过,但是地牢中四周都是土壁,自己双手被绑,着实是难以自断性命,至于嚼舌自尽之说,他认为也就是说书人编出来的故事,即使这死法可行,也太过窝囊,王弑虽然仅仅是一个中校尉,但一身英雄气概,男人尊严重于泰山。

王弑抬头望着地面上肆虐的风沙,耳畔风声呼呼,他想起了皇城京都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那时王弑还是一个捕头,他带领衙门的七个兄弟在京都街头巡逻,兄弟八人跟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以往在谈笑间抓住了不少盗贼人犯,其中不乏朝廷重犯。

兄弟八人见乌云遮月,时风大作,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要洗礼这九州国的皇城。

寻常官差见这天气,都在赌房内饮酒赌博,或者在乐坊里听曲玩乐,而王弑兄弟八人知道这种天气最是盗贼经常出没的时候,兄弟八人一身家国抱负,为保一方平安,坚持披着蓑衣在街头巡逻。

几滴雨水坠地碎落,淅淅沥沥,几阵风吹过,接着便是倾盆大雨,雨水如注,不一会儿地面已经全是水,暴雨从空中倾注而下,噼里啪啦,在青石板的街面上撞出一个个水泡。

八兄弟巡逻到镇北王府附近,一个黑影从王府内墙跃出,随即看到那远处的王府大门快速打开,三四队王府卫兵从里面急速奔出,王弑八兄弟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抽刀,朝黑影奔去。

兄弟八人迎上黑影,黑影从腰间拿出一对子午鸳鸯钺,不敢恋战,招招取人要害,都是夺人性命的狠招。

王弑兄弟八人有的是滚烫的赤子之心,可是论武艺功力,除了王弑曾受一个白须僧人指导过刀法,刀法造诣远在一般人之上,而其他七人的武艺功力在江湖上完全排不上号。

再看使出子午鸳鸯钺的黑衣人,必然是师承有门,都说江湖是刀剑江湖,讲的就是江湖上使用兵器最常见的就是刀和剑,刀剑易得,刀法剑术也最易入门习练,各门各派基本都有刀剑之术,无门无派对于刀剑之术可以无师自通,而像子午鸳鸯钺这样极为少见的兵器,一经使出,必然是武术行家。

电闪雷鸣,暴雨磅礴,那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在王弑八兄弟之间光电一般的速度穿梭。

最为年轻的老八王可,实战经验不足却又一腔孤勇,在打斗中被子午鸳鸯钺割喉,鲜血喷涌,当场身亡,其他众兄弟都不同程度的受伤,黑衣人轻轻松松、干净利落地突出了八兄弟的包围。

王弑回头看见八弟王可躺在血泊之中,死未瞑目,其他兄弟都是身负重伤,他悲愤填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背后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蓑衣早已在打斗中掉落,鲜血浸出了衣服,再加上这倾盆暴雨,王弑背后一片血红。

“啊!”王弑大吼一声挥刀就追了上去。

王府出来的几队人马完全没顾这受伤的几个小捕头,一眼都没多看,径直去追那逃跑的黑衣人。

老七李行云跪在老八王可的尸体旁,一身血迹,涕泪纵横,李行云脸上既有倾盆的雨水,也有倾盆的泪水,其余五人也都是悲痛欲绝,老二柳嘉开虽未流泪,但他右手流血还紧握的拳头可以看出他的悲愤,老三端木海脸上泪光闪闪、胸口鲜血直流,老四徐之鹏与老五周鹤沐眼泪模糊、相互搀扶走向老八,老六潘占林跪在原地双手捶地、嘶哑怒吼。

兄弟几人过了许久才发泄完情绪,老二柳嘉开、老六潘占林、老七李行云三人抬起老八王可遗体,老四徐之鹏、老五周鹤沐一瘸一拐,老三端木海捂着胸口,六人落寞地向雨夜小街深处走去。

王弑一路追赶,到一个三叉路口不见了那黑衣人踪影,听见东方有狗叫声,西边有妇人吵闹声,只有北边安静没有异样,王弑想了想,往北追去。

后面跟上的王府三队卫兵,刚好一个方向一队人马,分别追去。

王弑快追到了京都城城墙边,看到前面有两个蒙面黑衣人斗成一团,一人用剑,一人用的正是子午鸳鸯钺!

王弑一腔悲愤,哪还想仔细观战,挥刀便加入战斗,前后夹击使用子午鸳鸯钺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猛地转身,变前后夹击为左右开弓,一左一右使用鸳鸯钺竟是应付自如,但黑衣人不想恋战,简单应付了两三招,便跃上了房顶,王弑轻功不行,只有沿着黑衣人逃跑方向在地面上追赶。

使剑的黑衣男子却是轻功了得,脚尖一点便也跃上了房顶,他刚与那使唤子午鸳鸯钺的黑衣人过了十几招,自知拼兵器技击技术的外家功夫自己难占上风,于是施展轻功,加快速度赶在了那鸳鸯钺黑衣人前面,佯装长剑直刺,左手却凝聚内力,那鸳鸯钺黑衣人持钺格挡长剑,长剑黑衣人左手猛然出掌,掌风将雨水凝结成冰,密密麻麻的冰刺射向那鸳鸯钺黑衣人面部,鸳鸯钺黑衣人猝不及防,面部、眼睛受伤,短暂性失明。

长剑黑衣人正想乘势追击,却发现王府卫兵以及皇宫中的大内高手已经追了上来,他收回攻势,施展轻功,消失在电闪雷鸣的雨夜中。

鸳鸯钺黑衣人短暂性失明,一脚踩空,从屋顶摔了下来,王弑正好赶上,挥刀砍去,那黑衣人看不清是谁挥刀,只顾转身就跑,王弑一刀正好把他绑在背后的包裹砍断,包裹掉落在青石地板上。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捡起,性命要紧,一边擦拭眼睛,一边逃命。

王弑一腔悲愤,要知道八兄弟里就只有老八王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王弑迅速捡上包裹追了上去。

鸳鸯钺黑衣人眼睛逐渐恢复了视力,反而不再逃跑,快速向王弑攻来!

王弑急忙向左闪开,那人右手持钺连招跟上,将王弑右臂刺伤,王弑练的是右手刀,右手受伤无法发力,鸳鸯钺黑衣人没给他一丝喘息机会,杀招再跟上,想将王弑割喉毙命,王弑瞳孔放大,心想今夜命丧此地了。

王弑将死,天空一道闪电刷过。

“嘭!”一杆长枪挡住了鸳鸯钺,鸳鸯钺从王弑肩上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疤痕。

这杆长枪势如游龙,向鸳鸯钺黑衣人攻去,长枪对短刃,天然就占了上风,再看陆续赶来的卫兵和大内高手,鸳鸯钺黑衣人见状不妙,应付两招便逃了,而长枪并未追上去,却是上来扶住了王弑,王弑本来背后受伤,一直流血,再有后来右臂左肩两道深深的口子,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这杆长枪是谁?正是镇北王府的三王子赵尚煜。

赵尚煜锦衣华服,在雨夜中都是风度翩翩,而这杆长枪更是大有名堂。

枪头是用神石州最好的精钢打造,枪柄则由绝世罕见的千年铁檀树打磨而成,枪头锋利毛发可断,枪身轻盈而刚硬、刀剑不摧。前朝暴君石虎旗下第一猛将高思继曾用此枪挑落的人头不计其数,号称天下第一名枪。

后来,石虎暴政被推翻,高思继下落不明,这杆长枪被岳鸿飞缴得,岳鸿飞爱不释手,但赵尚煜年少师从于他练习武功,偶然见到岳鸿飞收藏的这杆神枪后,痴迷不已,成年出师后,岳鸿飞了解赵尚煜有求而必得的性格,为避免赵尚煜不择手段,岳鸿飞主动将其作为礼物送给了赵尚煜。

古有武术大家吴殳在著作《手臂录》有语云:“枪为诸器之王,以诸器遇枪立败也”;“枪本为战阵而设,后为高人极深研几,逐使战阵之枪同于嚼蜡。”可见长枪既可用于万千战阵中取敌将首级,也可在江湖上白马银枪,快意恩仇。

《手臂录》有语云:“枪有六品,一曰神化,二曰通微,三曰精熟,四曰守法,五曰偏长,六曰力斗”,古有大将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谈到的“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神而不滞。又贵于静也,静则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就是描述的这枪法一品神化之境界。

九州国天下用枪之人除了高思继达到过一品神化境界,据说仍别无他人。

破峰军统帅中将军岳鸿飞一生钻研枪法,海量实战,经验丰富,其枪法造诣也就勉强算得上二品通微,而赵尚煜虽然师从岳鸿飞,但功力浅薄,虽有名师指点,也就算得上四品守法。

天下第一名枪落在赵尚煜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三王子赵尚煜扶住满身血迹的王弑,取下他背后的包裹后,满心欢喜,能让堂堂的镇北王府三王子如此欢欣,可想而知这包裹中所含之物必然是极有价值。

赵尚煜取下包裹就将昏迷的王弑推给了赶来的卫兵,吩咐卫兵将其带进王府好生医治。

是夜,皇城京都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皇宫中的琼妃在自己寝宫上吊自杀。

王弑第二天在镇北王府苏醒过来,几经询问,才确认是镇北王府三王子赵尚煜救了他,自此之后就打算用尽此生报答王恩。后来听到江湖传言,才知道那个惯用子午鸳鸯钺的黑衣人就是江洋大盗黑鬼子。

江洋大盗黑鬼子,江湖传言是个霸者境界的精武高手,王弑因为从黑鬼子手中抢回了盗赃,在江湖上得名“霸者大刀捕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那长剑黑衣人,自己早已死在了黑鬼子的子午鸳鸯钺刃下。

江湖上本就是山高水深,武艺功力本没有绝对的高低,打斗的外界环境不一样,自身心态情绪身体状况不一样,输赢也就不一样,江湖并非官场,并无权威机构专门负责武艺功力的考试排位,但远在九州之外有一个神秘的东澜岛,收集天下信息,通晓天下之事,武功、谋略、帮派势力、朝廷强弱等等的评价便是东澜岛在广泛收集信息后进行认定并公之于众,东澜岛将江湖上的武艺功力高低划了九等,分别是尊者、神者、圣者,此前三段为至尊高手行列,武者、霸者、斗者,此中三段为精武高手行列,灵者、通者、力者,此后三段为习武门徒之列。

江湖人士喜欢在茶余饭后谈论天下之事,东澜岛给各人的武功段位也被口口相传,方便了江湖人士找准自己的定位,同时也给本就危险重重的江湖又增添了一个危险诱惑因素,那就是江湖人士外表假装洒脱、内心却又想极力追求的一个东西------虚名。

除了至尊高手行列武艺功力确实非同一般,几乎不可能靠运气和手段取胜,其他段位行列,即使武艺功力有所差距,完全可以靠运气、手段和临机应变取胜。

至尊高手在江湖上是少之又少,也有些未闯出名号的高手由于淡泊名利,不愿为一个虚名而与一个真武学爱好者以性命相搏,这些人实力已经达到了至尊高手行列的水准,但却也并不为人所知,武功、谋略上顶尖的高手榜只有东澜岛的密档里有所记载,并不被江湖人士所知晓。

“大哥,大哥...”漠刀部老七李行云着急的喊声将王弑的思绪从那个京都皇城的风雨夜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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