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黎离开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似乎所有人都对她格外的友好。
苏黎原本就是一个开朗随和的人,她和每一位同事相处得都比较融洽,即便是对之前推卸责任的那位工程师,她也没有心存芥蒂。苏黎当然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比如好几个同样喜欢夏天的女同事,她们看到苏黎的时候,眼里总是充满恨意和厌恶。只是那些不喜欢她的人此时应该也会认为,对一个即将离开的人依然充满敌意或者厌烦,未免太过残忍。
苏黎来往较多的那些朋友,如覃汉英,如陆栖川,再如乔安,他们对苏黎到底是动了真情的,不管以往有过怎样的误会和矛盾,最后都转换成了关怀和注视。
说到底,和苏黎最难舍难分的还是夏天。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夏天对苏黎关爱备至,似乎要用尽所有的柔情和力量,来呵护自己心爱的人。
纵使情深似海,纵使眷恋非常,也阻挡不了分别时光的到来。
苏黎计划10月01日天黑之前到家。火车票是夏天陪着苏黎提前半个月排了半天的队买到的。9月30日晚上九点半的卧铺,第二天早上7点到阳城。
苏黎清晰地记得,那天早上,夏天为了给苏黎买票,早上五点不到就起床,乘坐私人摩的去了售票点。苏黎懒得起早排队,本想随便买张站票就行,但是夏天不同意,非要早起排队给苏黎买卧铺。谁知道有人去的比夏天还要早,夏天到售票点的时候,那里已经排了一条长龙。苏黎睡醒之后,看到夏天发的信息,匆忙乘车赶到售票点。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了,太阳已经慷慨地散发了它所有的光和热,她看到站在队伍中热得满头大汗的夏天,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当时就暗暗对自己说,今生一定不能辜负这个人!她去给夏天买了水和早餐,然后和夏天一起站在队伍里。快到跟前的时候,售票点的机器出现故障,维修需要三个小时。苏黎说改天再买,但是夏天坚持说,晚了可能就买不到卧铺的票,早一天拿到票,早一天放心。就这样,他们顶着大太阳,在拥挤的队伍中又站了三个多小时。
事后,苏黎对夏天说:“夏天,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把你吃进肚子里,让你融入进我的血液里,我的骨髓里。”
夏天回答:“那你还不如让我成为你的心脏,这样我就可以感知你所有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要成为心脏,而不是别的?”苏黎不解。
“因为血液和骨髓会老化,可以更新再造,而心脏只有一颗,却是要伴随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苏黎从来没有纠结过,她和夏天之间,究竟谁爱谁更多一点。因为她知道,夏天是在用生命去爱她,而她,何尝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9月30日那天,夏天请了一天假。这是苏黎从夏天的直属领导口中得知的。苏黎问他要去干什么,但夏天不说,只说晚上会回来送苏黎。
苏黎焦灼地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她本想再陪夏天上一天班,谁知夏天没有告知她便请假了。苏黎做事有自己的规划,行李都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只等下班后直接去火车站。从公司到火车站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六点下班,中间有三个小时的缓冲时间足够了。现在唯一揪心的事情是,临近下班了,夏天也没有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苏黎忍不住给夏天发信息。
“尽快。”
“晚上九点半的车,我得提前一个小时去火车站。”
“我知道,我尽量赶在七点之前回公司,如果赶不回去,待会儿直接去火车站。”
“那你注意安全。”
“嗯,到时候陆栖川、乔安不是要和英子姐一起送你吗?让陆栖川和乔安帮你拿行李。”
“嗯,他们会帮我拿的,放心吧。”
下班后,苏黎回宿舍用最快的时间冲澡换衣服,然后和覃汉英、陆栖川、乔安他们一起吃晚饭。
直到吃完饭,夏天也没有回来。
苏黎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该出发去火车站了。
她给夏天打了个电话,夏天说他一会儿直接去火车站。苏黎这才安心地和陆栖川他们一起前往火车站。
50分钟之后,一行人乘车到达火车站。夏天说他会在火车站对面的十字路口那里等苏黎,可苏黎并没有看到夏天的身影。她心不在焉地和覃汉英、陆栖川、乔安他们随意地聊着家常,不停地四处张望。陆栖川提醒苏黎说:
“要不你先进去检票吧,我们在车站外面等着夏天,他来之后让她直接进去找你。”
“对,这样不会耽误乘车。”英子和乔安附和道。
“那好吧,我先进去。”苏黎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
晚上八点多钟的钟山,天色微暗。
彼时,绿灯刚好亮起来,几个人朝路对面的的车站走去。
“苏黎!”
几个人刚走到对面的站台上,就有人在后面大声喊。
苏黎激动地回过头,是夏天,他正站在对面,拿着一个装了什么东西的瓶子。
“夏天!”苏黎欣喜地叫起来。
夏天朝她挥舞着手中的瓶子。苏黎突然明白过来,那是夏天为她准备的惊喜。
她把包丢给英子,兴奋地朝夏天飞奔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
“苏黎——小心!”夏天惊呼。
“吱——”一阵急刹车的声音传来,苏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到一阵刺眼的灯光对着她闪起来。
夏天丢掉手中的瓶子,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去,把苏黎推了出去。
苏黎摔倒在地上,她看到夏天飞向了空中,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坠落下来。
“夏天——”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划破天空。苏黎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个箭步跑到夏天身边。
苏黎抱起夏天身体,嘴里不停呼唤着:“夏天,夏天……”
夏天睁开眼睛,用力抬起手臂,指了指刚才他站的地方,用微弱的声音说:“那个……瓶子里,有……给你的……惊喜……药材厂的车……来晚了……”
“我不要什么惊喜,我只要你……啊——呜——”有血从夏天的头上流下来,苏黎用胳膊托住他的头,不敢动。
“我……没事……不过……好像不能……去送你了……”
“你别说话了,一定要挺住!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苏黎早已哭成了泪人。
夏天轻轻地摇摇头:“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爱你……”
“不!我不要你离开!”苏黎哭得更加凄楚。
夏天的气息越来越弱了,苏黎紧紧地抱住他,心碎了一地。
周围的人群多起来,有人打了120,救护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医护人员把夏天抬上担架之后,苏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一阵眩晕感袭来。她看到夏天那张熟悉而又亲切的笑脸浮现在眼前,她伸手想要去抚摸,但是那张笑脸竟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化作一团团鲜红的木棉花,四散而去……
苏黎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