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是一年初春，比起去年，苍白晦暗了许多。去年的此刻，黄之倩对于每个明天都满怀期待，因为她相信，树叶会一天天绿起来，一切的一切只会越来越好。
而一年后的现在，却都变了样。
两个姑娘，坐在冷风里，冻得发红的手紧紧握着啤酒瓶，她们看着对方，不知从一开始想这样沉默下去还有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就这样看着对方，最终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喝尽了瓶里最后一点酒。
“井空，明天又要去那破学校了。”黄之倩两眼呆呆地盯着漆黑的夜里空气的某一个点，缓缓张着嘴对空美丽说。然而黄之倩浑然不知，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过得十分安静，不代表这次开学，没人会来打破这一片宁静。
空美丽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她白皙的额头，此刻的她被风刮得只能微微眯着眼睛，这样的她，显得格外清新洒脱。突然，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爽朗的笑：“倩，今晚我陪你喝。”
醉了之后，一夜的沉睡，让黄之倩有种舒服和满足的感觉，不知道井空这个时候起床了没。
“管她起来没有。”黄之倩念叨着，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井空，不管什么时候，开学那天总是两个人一同去的，在黄之倩的催促下，空美丽没出五分钟就站在了黄之倩家门口，一丝都没有昨晚的邋遢，她抬头看向黄之倩，校服领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空美丽知道，到了学校肯定就再难见到傻不拉几的倩倩了，毕竟她的亲切温柔和包容并不是对任何人。
“走吧。”黄之倩忽略了发愣的空美丽，直接往前走。
02.
旧江一中。
这里带给过黄之倩半年的平静，让她慢慢的静下了心，慢慢不再满怀期待，慢慢告别过去。
黄之倩冷着脸走进一中，所有在夏日里繁盛的树木此刻显得没有丝毫存在感，因为它们在万物还未完全复苏的北方初春里，没有长出新的一枝一叶，只是如冬日里一样，光秃秃的，学生们不愿多看它们，哪怕一眼。
这样的天色也持续很久了，从自己头上的那一片区域一直望远方望去，到天边，都是一色，灰白色。
不知道为什么，黄之倩放眼望去，所有的楼，所有的植物，都和天是一样的颜色，整个空气里都在弥漫着一种麻木。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之倩还以为这学期会依然这么平静。
在这么多学生中，黄之倩突然注意到一个男生，高个子，走路的姿势，好像周晓晨。她知道的，明明知道的，周晓晨不会在旧江。
她也否认了从前的她。
从前的她，总以为下一秒就能忘记。
走到了不算陌生也不算是很熟悉的教室，黄之倩直接走向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空美丽也没说什么，乖乖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黄之倩随意地抬起头来扫了一眼班里，正准备低下头，却有一个男生映入眼帘，他睁着清澈无杂的双眼，刘海微微遮住着他英挺的眉毛。他正眉眼带笑地看着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依然一副别人欠她八百万表情的黄之倩，黄之倩看到他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暖暖的微笑，这个人就是永远霸占着年级第一名，何时何地都在吸引女生目光，黄之倩在旧江一中的同桌，宋轩。
“这个寒假里你没有想不开去自寻短见吧？”宋轩刚把书包放在桌子上，自己都还没坐下来就开始拿黄之倩开玩笑，在这个学校除了空美丽，也就他能这样说话，并且不会惹到黄之倩了吧。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刚开始和她相处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她自打出生以来，只会做一个表情，就叫愁眉苦脸。
“有啊，我正准备跳江呢，被井空给拦住了，好气呢。”黄之倩开玩笑地回答，当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
“冷脸王。”宋轩冲黄之倩撇嘴。
“嘁。”黄之倩满不在乎，自己不冷脸，成天笑给谁看。
“我家小之倩怎么会是冷脸王呢。”磁性的男声回荡在宋轩和黄之倩耳边。
微微沙哑，如同浑浊的江水一般。
我家小之倩。
我家小之倩。
我家，之倩。
小之倩，还会是你家的啊。
你愿意留住她么。
如果愿意，怎么会放任她故作凶狠打了人以后却委屈地哭着离开。
如果愿意，怎么会看着她站在那里，崩溃至极。
此刻的宋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是谁，但他看到黄之倩并没有转过头去看那个男生，就好像已经知道他是谁。她仿佛被定格了一样，纹丝没动，只是充满血丝的眼眶泛起温热。
周晓晨，你终于来了。
周晓晨看见黄之倩在眼泪夺眶而出前的那一刻突然低下了头，而后又猛然抬起头来，那样死死看着自己。大概因为两个人曾经也相处过很久，所以周晓晨能看出黄之倩的眼神里的所有情绪。
有一丝恨，有一丝怨，还有很多的欣喜。
就像是小孩子知道妈妈终于还是答应了自己给自己糖果一样的，那一刹那的眼神，充满希望，惊喜。
这一刻，空美丽看在眼里，倩倩还是这样，还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孩子。
周晓晨心里巨痛，但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笑道：“这半年有想我吗?”他没想到遭来黄之倩一记白眼与一声冷哼。
“想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本来这样一个和宋轩的帅气不相上下的男生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再加黄之倩上这一吼，全班都看向了这里，夹在中间的宋轩很是尴尬。
“看什么看！”黄之倩又一声吼过去，众人乖乖转过了头不再看他们，在这班上没人愿意招惹她。
“好久不见气场变强大了。”周晓晨轻轻朝后一跳，坐在黄之倩桌子的一角，惹得她心中怒火翻涌，“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虽然低周晓晨一个头，可她还是不缺气势低抬起头用她那要杀人似的目光死死盯着周晓晨那双看似人畜无害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吼道：“周晓晨！你，给，我，滚！”
黄之倩浑然不知，在高一一班的教室门口，周权隐没在楼道的阴影里，轻轻眯起了狭长的双眼，黄之倩的表里不一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一眼看到了她软弱不安的内心。
有意思。
谁都不会知晓张迷人的脸，将所有人的命运，带向了悄无声息却深不见底的旋涡。
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