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
城主府所有的府兵,全都被厘国武人所斩杀,府苑内外,到处都躺满了尸体。夏固和剩余的守兵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他们全部收殓。
而苍梧,也一同被葬在了城南的矮丘上,夜斩长剑被放置在棺椁中,陪伴着他,长埋地下。
山坡上不时传来哀哭阵阵,很多城中居民都偷偷跑来,送他们的城主最后一程。
他本不会死,他是为他的兵士子民而死。人们多么希望他能自私一点,因为以他的身手,绝不会如此般轻易葬送了性命。
钺城人固执,宁死不屈的固执;他们无私,毫无保留的无私;他们自己如此,他们的城主更是如此。
他们哀其逝去,但是不会放弃希望,因着他的逝去,他们会好好的活着,韬光养晦,静静的等待,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到来。
城中的守卫都已经换上了周龙兴和吴璥白的人,而这两人之所以敢于反叛这么受人爱戴的城主,他们的的背后,其实不只是有云泽王子的威胁。
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为他们提供钱财的人——王柏梁。威逼是有用,但过度却会适得其反,搞不好还会鱼死网破,利诱就不一样了,何时何地,对于何人,大都是好用的,只要筹码足够。
王柏梁祖辈本是铮国人,因犯了国法被逐出国门,在各国游荡了有近三代人的时间。他们改名换姓变换身份,用钱财打通各种渠道,百年之后才得以回到母国。这也归功于他们王家祖传的经商头脑、厚脸皮和三寸不烂之舌。
到了王柏梁这一代,这唬人的技艺大概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不知是用了多少钱财,走了多少门路,才到了铮国的四王子华云泽面前。
据后来的人传说,那次面见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这王柏梁见到华云泽,耍弄起了口才,一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会上古至今,天下大势,滔滔不绝得兜头倒了云泽王子一脸,说得云泽王子半信半疑又跃跃欲试。不过他最后的要求就是,我助你登王,你听我的。
这云泽王子,一听能助他登上王座,又有这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财做衬,很是相信,便应允下来。
而应允下来以后,王柏梁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苍梧取钺城。一是因为钺城的位置非常重要,手有钺城,就不怕到时起事,厘国人会趁机进攻;二是因为苍梧保的是云天王子,这是铮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不除掉他,早晚是一个劲敌。
此时的王柏梁,已经进到钺城,与吴璥白和周龙兴一起,坐在他新买的宅子里。
“吴兄和周兄的伤势没有大碍了吧?”王柏梁假装关切的问道,手里却是把玩着吴璥白交给他的鬼钗。
吴璥白冷面不做声响,只敢在心中暗骂:“胳膊都废了一条,以后再也没办法使兵器了,还说什么没有大碍,真是冷血无常!眼睛心狠!”
周龙兴却沉不住气,张口骂道:“我们俩都成了废人!以后再也不能与人动武!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你说有没有大碍?!啊?有没有大碍?!”
王柏梁呵呵笑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周兄以后确实不必与别人动武了,我为你准备的钱财,足以让你成为这钺城最富有的人了。”
周龙兴一听这话,有些讪讪,本就是为了钱财卖命,现在好像是在催着别人付钱一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吴璥白见他不再说话,只好开口要自己的东西:“我现在虽然自封是城主,可是没有王上的金印,终是不能让人信服的。我不要什么钱财,只要这钺城的兵权,所有兵士,必须由我调动安排。”
周龙兴一听他要自己的兵权,有些生气,便问道:“你要兵权,那我去作甚,我才是这守城的总兵!”
吴璥白不接话,梗着脖子,只看着王柏梁。
王柏梁思量一会,脸上堆笑,安慰般地说道:“你要兵权,可以。许你的钱财,也一分不会少你,该有的将士我也可以给你买来。只是一点,得听我的。”
吴璥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龙兴,道:“可以。”
“至于你——”王柏梁看向周龙兴,笑眯眯地说:“反正你的守兵都已经死没了,就安心做个富户吧,这钺城外的田亩,都是你的了。”
周龙兴听到这话,心下喜悦无比,带兵多累啊,早就不想干了,能安心做个收租的地主,甚合心意,便不再与吴璥白争那兵权了。
“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就这样吧。”王柏梁看他们俩都满意了这样的安排,心里想的是他的下一步棋,便又说:“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苍星,杀掉他。”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点头应允。
王柏梁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看手里的鬼钗,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抬起手,做出送客的姿势,不再理会两人。
二人抱了拳,出得门来,相视却是苦笑,为了钱财做了叛徒,恐怕就要任人摆布一辈子了。
两人都怀着各自的心事,不再言语,分头向自己的宅邸走去。
扶风山顶
年幼的苍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连绵不绝的山峦,被云雾环绕着,气势磅礴如大海奔腾;险峻山势有苍翠点缀,如舞剑的女子,风华绝代。一直生活在山脚下的自己,从来只是抬头望望这巍巍巨人般的山峰,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站在他的肩上,看到这样的壮阔天地。
擦干脸上的汗水和泪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装,对着远处云霞,深深一揖,心中默默下定决心,“爹爹,孩儿一定会回来的。”
苍星拿出地图,递给苏何,说:“苏何,这地图是清风哥哥给我的,说是按照上面的路线走比较安全,你和听雨看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苏何接过地图,与听雨一同展开,两人商量了一会,对苍星说:“少主,我们要先去涞城。”
苍星点头,跟在二人后边。
山势险峻,下山也是费了不少力气,还好有听雨在,他识的路径,三人才能从莽莽草木之间找到可以抓握的枝条,发现能够落脚踩踏的山石。
等到下得山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