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国正在位的王是华氏的第十九代王,华永宣。
华永宣年五十一岁,育有子女十一人,长子华云起、次子华云佑、三女华云海、四子华云泽、五子华云聚、六女华云梦、七子华云端、八子华云霁、九子华云天、十子华云间、十一女华云芷。
华云起年二十六岁,成年之时便已立为储君,特许居于王宫之内,其他王子王女都是住在王宫周围的府苑之中。
华云天所居住的锦沐苑,位于王宫外的东南方向,不算特别大的府宅,好在较为清净。
此时锦沐苑后院的这间小房子里,林鹤舒、苍星和华云天三人,正静静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周围的气氛有些尴尬。
话说这林鹤舒要是古怪脾气发起来,非要杀死他们二人的其中一个,也是做得出来的。苍星呆呆地看着华云天,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华云天的心中可是在不停地想着应对的方法,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
忽然,他灵机一动,笑嘻嘻地对着林鹤舒说:“舅父说笑了,这里哪里有两个人呢?舅父一人在这是实,而苍星八岁我只十七,加在一起不如舅父大,一个人都算不得。”华云天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犯嘀咕,既然打不过,就只能耍赖试试了。
林鹤舒抬起眼看了看面前这个理直气壮胡说八道的王子,冷笑一声,说:“既然你们俩算在一起,那这小子以后就跟着你了。”
“哈?!”华云天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道理所在,又看了看苍星,那边少年还是一脸懵的表情
华云天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吧,舅父说了都算。”
林鹤舒从椅子上起来,径直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伞撑开。看了看外面与自己的伞色一样的天空,声音如漂游的雨云,几不可闻:“小心云泽。”
华云天听到“云泽”二字,后背有一瞬僵直,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看着林鹤舒的背影轻轻点头,嘴中却说的是:“舅父慢走。”
林鹤舒撑着伞出了房间,走了几步,雨滴甚至没有机会落在伞上,下一瞬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清雨敲打着屋檐的声音。
华云天看着外面不停落下的雨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他回过神,轻轻扶住苍星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睡哪里,你就睡哪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待你就像是对待我自己一样,知道了吗?”
苍星看着华云天的眼睛,也看着华云天眼睛里的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
华云天的手,在苍星的肩膀上用力地按了按。
“你的母亲和妹妹,在我舅父的府上你可以完全地放心,如果想他们了,可以随时去看望,我会派人保护你。”华云天领着苍星出了房间,在院落里走着。
这座府宅,是华云天十五岁那年才得以居住的,因为在那一年,他才被获准回到凛都,十五岁之前,他都住在钺城的林家。
华云天的母亲,当年铮王的宠妃林静瑶,乃是林鹤逸的胞妹,林鹤舒的姐姐。
在华云天十三岁之前,他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只知道他的娘亲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他有自己的壮志未完成,只能把他们母子托付给自己的舅父照顾,等他功成之日,会回来接他们。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的冬天,铮王驾幸钺城,他才知道,他的父亲,竟然是这一国的王,当年他的叔父从国外回来争夺王位,他的父亲怕自己已经怀孕的宠妃受到伤害,才把他送回到钺城,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照顾。再后来,有了小芷,他的母亲便告诉他,他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过一个王子真正应该过的生活。然而作为一个王子的自己,在母亲去世的时候,都没能在她的身边陪伴,自己年幼的妹妹,之后也再也没有相见。
第二天,华云天觐见铮王,苍星作为随从跟着他进到了王宫之内。这里的建筑恢宏雄伟,威严得让苍星大气都不敢出,他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华云天的身后,小心翼翼不敢逾矩。
华云天进到大殿之后,苍星候在殿外。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还有脚下磨得四方光滑的地砖。
他并不在意铮王是个什么样子,会说一些什么样的话,五年之前的钺城,他跪在人群之中,他见过他,不过只是匆匆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后来听府中的人说,他和自己父亲长得很像,而且他们曾经情谊深厚,几乎形影不离。然而今时今日的现在,他的父亲被叛逆所杀已经一月有余,那个昔日情谊深厚的君王,那个昔日形影不离的君王,既没有出兵诛杀叛逆,也没有派人寻找故友的遗孤。
脚下是铮国最中心的所在,王城最宏伟的大殿。高大的建筑从来都是帝王家展示国威的必要之物,像苍星这么小的孩子,都不会不自量力地想去看到它的极顶。虽然那上面雕刻的灵兽都栩栩如生展翅欲飞,虽然那上边的瓦片都精致光亮,有一片碎掉就会被马上更换。但是就连廊前石柱那雕龙刻凤的石墩,他都爬不上去,何必枉自费神思考其他。
苍星在外面站了很久,站得腿都酸了,他知道,王室有很多繁文缛节要遵守,他急不得。
华云天终于从里面出来,脸色铁青,英气的脸上有不耐的烦躁。
他走在前面,苍星紧紧跟在身后,直到出了王城,华云天才开口说话,“不知为何,每次一提起钺城之事,父王就大发雷霆。”
苍星跟在身后,没有说话,拳头却攥得紧紧地,虽然父亲不常提起他们的君王,但是钺城的人都知道,铮王非常倚重苍梧,所以才把边城的重镇交给苍梧驻守。
他不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为什么会被轻易抹杀,十几年的主仆会反目成仇,一辈子的挚友会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