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苍星和林初夏两人回到了前院的厅堂,七宵的其余四人,花似、唐妩、杨柳、吴期,也已经到了,众人正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徐衣说:“既然少主已经安全到了凛都,我们七人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半,这里有揽月阁阁主在,我等便不必都在此处,省得太过张扬。”
“徐伯父是准备离开吗?”苍星问向徐衣。
“我与王魉、唐妩三人,准备回到钺城,帮助清风少主,筹谋积蓄力量,以备他日之用。苏何和吴期二人会跟随在少主的身边,保护少主周全。曲散会留在揽月阁中,阁主另有安排。花似则会隐在都中,若有风吹草动会与揽月阁中的曲散联系谋划。杨柳将去往千浮岛州的琲国,查证王柏梁的底细。”徐衣将众人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说与苍星听。
苍星仔细地听着,在心中记下每个人的去向。
这时,管家又来到了厅中,对众人说道:“天色已晚,主上邀各位前去用些膳食。”
众人听到管家说这话时都有些惊讶,因为据江湖传闻,揽月阁主从不与外人一起用膳。
饭厅中
林鹤舒坐在上首,正前方放着一架绣着玉兰花树的素纱屏风,将他与众人的视线隔绝开,大家只能看到他坐在那里,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话说到这揽月阁,乃是凛都最大的武器铺子,说是武器铺子,这里却与寻常的武器铺子没有一丝相同,当然与林初夏那个花园一般的武器铺也是完全没有相似。
揽月阁是一座丝乐坊。
这里有亭台,有楼阁,更有各国精通乐器的貌美女子常居于此。每日里衣香鬓影群芳争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达官显贵来往如梭。
然而,这武器铺又表在哪里呢?
每当林鹤舒有新的兵器制成,便会在这揽月阁中展示给众人观看,并且立下竞买的规矩:任何人都可以竞买,但并不是单以价钱论输赢,出价最高的两人会被选中进行武艺比试,之后,方能有资格买走那件兵器。
并且比试所使用的武器必须与展示的兵器一样的种类才可。
是以无钱不可得,无武不可得,有钱无武不可得,有武无钱不可得,有钱有武不精通当时兵刃不可得。
然而尽管规矩刁钻,但还是引来江湖中人为之疯狂。每当有新的兵器被展示,凛都的武人兵将常常趋之若鹜,竞相购买,就连别城别国的武人也来凑热闹,想要一件从揽月阁中赢得的兵器。林氏家族所铸造的兵器,本就享誉已久,加之阁中女子各个美若天仙下凡又技艺非凡,是以揽月阁的兵刃和阁中美貌的女子都在都中名声大噪。
再就是,揽月阁主林鹤舒名声在外。
有规约:揽月阁主会客,一次只见一人,有二人必杀一人。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古怪的脾气,吸引着人们更想一探究竟。
此时的林鹤舒正坐在上首,静静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瞟一眼下面,并无言语。
众人在下面坐着,心中都有些忐忑,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林鹤舒用完饭就自己走掉了,大家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安安静静地走出饭厅,都如释重负。
第二天早上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苍星起得很早,他站在门厅中,看雨水不停地落在院子里的石子上,却留不下任何痕迹,心中默默地想,“我不要像这雨滴,独自来到这世上,却不能独处,与许多同样的雨滴一起,喧哗吵闹着过完一生,最后浑浑噩噩汇成污浊的水流,化为无有。”
林鹤舒忽然出现在了苍星的身边,手里擎着一把烟灰色的油纸伞,上面有点墨勾勒的游龙,淡淡的,与那纸伞浑然一体。
手里递过来另一把油纸伞,对苍星说:“我带你去见华云天。”说完转身出了门厅,苍星没有说话,撑开油纸伞举起在头顶,快步跟在他身后。
他们所走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青灰衣服的林鹤舒走在前面,颀长的身影,就像是一株长在悬崖边的青竹,无风自婆娑。苍星又想起林清风,等到他长大了,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林鹤舒就这样与苍星一起,一前一后地在大街上走着,他并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因为他会客的时候从来都是用屏风遮挡着自己。而且,认得他这张脸的人,都不会出现在这雨中的大街上。他也不担心会有人偷袭苍星,因为只要能出手,他还从来没有败过。
很快,他们俩来到了华云天的居所,锦沐苑。
“就是这里。”林鹤舒说着,将手中伞收了起来。
苍星也跟着把伞收了起来。
林鹤舒轻轻扶住苍星的肩膀,如清风拂柳般地一瞬,两人已经在内院中站定。
林鹤舒撑开伞,继续往前走,苍星惊魂未定,心在胸中砰砰直跳,看林鹤舒往前走,赶忙跟了过去。
沿着墙边走过一段很长的窄巷,林鹤舒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面前停下,收起伞,轻轻推开门。
两人进到屋里,林鹤舒把伞竖直放在门口,苍星也学着他的样子放下伞。
这个房间的摆设和林鹤舒府宅的会客厅有些像,干干净净,只有一桌一椅,别无他物。
林鹤舒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向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两手笼在袖中,闭目养神。
苍星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担心,我与他有约在先。”林鹤舒闭着眼睛说道。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果真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推门而入。
苍星抬头一看,正是华云天。
苍星上前道:“云天兄长!”
华云天拍了拍苍星的肩膀,重逢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问道:“还可好吗?”
苍星点点头,说:“我很好,多谢兄长挂心。”
华云天点点头,又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华云天看向林鹤舒,扶手施礼,称呼:“舅父——”
林鹤舒没有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你们两个人,要不要死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