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专门给华云泽治伤的大夫并不是别人,正是华云泽的亲舅舅,于若晨的胞弟于若阳。于氏一门中,历代都是达官显贵,而他们这一支脉却人丁凋零,到现在只有他和于若晨相依为命,将华云泽扶上王位,是他们姐弟俩最大的目标。
于若阳师承落英谷,回到凛都的这些年,一直居于武安王府,前前后后已经救了华云泽不少次小命,所以华云泽对他还算敬重。
这次留顾风雪在府上养伤,于若阳看华云泽那痴缠的样子,心中甚是不安,因此已经与华云泽争执了多次。
然而华云泽的固执,完全超乎了于若阳的想象,他忆起自己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历史似乎就要重演,他的不安之上又多了一分恐惧。
于若阳将华云泽寝殿的守卫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吩咐他们随时向自己汇报华云泽的动向,私下里又差亲信给王柏梁送去密信。
“殿下,你伤得很厉害,若是不好好休养,恐怕会落下病根。”于若阳对躺在床上的华云泽说。
华云泽没有说话,煞白的脸上冷汗直流,在他的心里,他这个舅舅从小就对他十分严厉,也很爱护,他尊敬他甚至超过自己的父亲。但是他现在已经成年,舅舅还是像小的时候一样管教他,这让他产生了反抗的心理。尤其是在关乎顾风雪的事上,他认为这是自己的私事,舅舅管的有点太多也太过分了。
“风雪呢。”华云泽说。
“已经离开了。”于若阳说。
“什么?!你把她赶走了?!”华云泽气愤地坐起来,肩上的伤口被拉扯得生疼。
“殿下,请您自重。”于若阳表情并无波澜。
“舅舅,你管得也太宽了!”华云泽语气森然。
“殿下有正室王妃苏氏,又有妾侍数位,若是厌了,多少良家女子可选,何故将那不辨雌雄的妖媚留在府上?”于若阳冷语相向,并不示弱。
“不许你说她!”华云泽出离愤怒,他不再理会于若阳,对外面喊道:“来人!”
“殿下。”侍从从外面进来,垂首等待吩咐。
“派人出去给我找!就算把凛都翻过来!也给我找到她!”华云泽怒道。
“是。”侍从答应着,瞟一眼旁边的于若阳,不敢离开。
华云泽登时暴怒:“你看他作甚?!谁才是你的主子!还不快去!”
侍从吓得连连点头:“是,是,奴这就去办!”说完连滚带爬地去了。
华云泽鹰目盯住于若阳,狠戾地说:“我告诉你于若阳,这铮国是我华氏的,能管我的,只有那高座上的王,你一个外戚,手别伸得太长了!”
于若阳没想到自己的从小教导大亲的外甥会这样说,他以为,一个小小无名女子,新鲜几天就罢了,赶走了无非也就是闹几天脾气。而现在竟然让他说出这么重的话,忽然心下悚然不已,他忘了,王族在上,他永远是奴仆。
“华云起和华云天最近因为请回白灵犀,风头正劲,殿下却在这里为了一个女子喜怒无常,我劝殿下还是冷静冷静,细细想想其中利害吧,臣,告退。”于若阳不等华云泽回答,行礼而出,长长叹息一声,无奈而去。
转眼半月过去,华云泽伤养得差不多了,但顾风雪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遍寻不着。华云泽如丢了魂魄一般,整日里浑浑噩噩,一听说有红衣的什么人出现,立马就飞奔去查。一来二去,凛都里到处都是华云泽的谣言,有说他丢了宠姬的,有说他丢了倌人的,也有说他被妖物摄了魂的,他却并不在意,只一心寻觅顾风雪的踪影。
这日他又在街市上盲找,正好碰到了自己的一位好友,说是好友,只不过是年少时的酒肉朋友,经常一同出入一些风月之地而已。
“殿下,许久不见啊。”那人上前搭言。
华云泽理也不理,继续往前走,眼睛在人群之中不断逡巡。
“在下听说殿下丢了个爱穿红衣的绝色美人?”那人继续跟在华云泽后边。
“是”华云泽站住,说:“你可见过她?”
“我虽不曾见过。”那人扇子悄悄掌心,一脸讨好。
华云泽冷眼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
那人却追上来,跟在旁边狗皮膏药似的:“不过我听说惟城的锦绣坊最近来了个爱穿红衣的妙人,会弹琴会作画还会舞剑。”
华云泽听到红衣,又听到舞剑,蓦地停住,攥住那人的胳膊,说:“锦绣坊?快带我去!”
两人快马赶往惟城。
“怎么只想到凛都,她既被舅舅赶走,必是要躲我,怎么还会留在凛都。”华云泽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去驱赶着奔马,快些赶路。
风尘仆仆来到了惟城,已是第二日的早晨。
锦绣坊
华云泽下马飞奔,去砸那店门,“咣咣咣——”却没人开门。
“殿下,这种地方,早上不开门的啊,不如先找个客栈歇息,等晚上再来。”那人跟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说。
华云泽却不听也不停,继续砸门,他哪里还等得到晚上,他现在就要进去确认,那女子是不是顾风雪。
直砸了半个时辰,才有人出来开门,开门的小倌把门打开一条缝,对外软软地说:“这位官人,莫要敲了,扰了姑娘们休息,小的可担待不起啊。”
华云泽听那话说,马上收起怒容,心想:“是不是风雪知道了,难道是我扰到她了。”转念又想:“这种地方,还能安睡!我定要跟她当面问清楚!为何堕落至此!”
“咣——”华云泽一脚踹开门,大步走进去,那小倌吓得直躲得远远的。
“鸨母出来!”华云泽大吼道。
那鸨母本是躲在楼上往下看,这会子已经吓得躲到廊柱后面去了,听到华云泽喊她,吓得腿一哆嗦,差点从楼上掉下来。
华云泽却早就看到她,走过去揪着她的头发问:“我问你,你这里可是来了一个喜穿红衣的女子?她在哪里?!”
那鸨母早已抖如筛糠,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只用手指那楼上最头上一间。华云泽往那放门看了看,也不言语,将鸨母掼在地上,径直上了楼。
那门上挂着一个黑色木牌,上面写着绛雪,华云泽盯着那雪字看了一眼,径直推门进去。进到屋里,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华云泽不自觉拧紧了眉头,拨开层层纱曼,去看那卧榻上躺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