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雪早听到他进来,却佯装睡着,心里骂着:“登是个莽夫,进女子的房间这般没得礼数,活该的挨打——”
还没骂完,已经被华云泽提溜着胳膊提了起来,顾风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惊恐无措。
华云泽看到顾风雪的脸,瞬间熄了怒火,手上传过来细细的颤抖,让他慌忙将顾风雪轻轻扶回床榻。
“风雪,你没事吧。”华云泽轻声问。
顾风雪不说话,嘴唇打着抖,一张俏脸煞白着颜色,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正落在扶着她胳膊的华云泽的手上。那泪水似乎滚烫一般,灼得华云泽一个激灵,心里沉了沉,忙伸手去给顾风雪拭泪。
顾风雪却吓得赶忙躲开,嘴里结结巴巴得抖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武。。武。。安王,怎么。。这是。。我。。我。。”
华云泽忙说:“风雪别怕,我是来找你的。”
顾风雪抬起眼,还是很怕的样子,睫毛湿在一块,泪水还在往下落,怯怯地说:“你也被那厉害的大夫赶出来了么。”
华云泽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面上红了红,说:“那是我的舅舅,管是管得多了点,但也是为我好。”
顾风雪拿起袖子使劲擦了擦眼泪,抽抽鼻子,哽咽着说:“那你知道他是为你好,你还来找我。”
华云泽将顾风雪揽在怀里,轻声说:“你是我喜欢的女子,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也要来找你。”
顾风雪悄悄挑了挑嘴角,瞬间又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把推开华云泽,说:“可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华云泽惊在当地,他从来没有被女人拒绝过,愤怒,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然后是羞恼,他嚯地站起来,怒道:“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必要喜欢!”
顾风雪吓了一跳,眼泪落得更多了,满脸都是泪痕恣肆,她蜷起身子抱着自己的,将头埋进衣服里,闷声哭着说:“我。。我害怕。。”
华云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调太高,明明是来寻她,何苦又去吓她,她说几句气话而已,何必当真,忙在心里跟自己说,冷静,冷静。
华云泽复又坐到榻上,温声说:“别怕,跟我回去吧。”
顾风雪抬起头,瘪着嘴说:“我不敢。”
华云泽说:“怕什么?怕我舅舅?那是我的王府,你怕他作甚!”
顾风雪放下胳膊,往旁边挪了挪,低声嘟囔说:“你的王府,他还不是想赶人就赶人。”
华云泽气结,说:“他要是再敢赶你走,我就赶他走!”
顾风雪哼了一声,说:“你就不怕你娘打你。”
华云泽一听这话,也心里打鼓,他还真没想过自己的母妃知道了会怎么想,他闷坐着不吭声,眉头紧拧着。
“你走吧,我在这里挺好的。”顾风雪说。
“怎么会好,这种地方!”华云泽生气道。
“你堂堂武安王都能来的地方,还少了别的贵客公子么,我这等姿色,定缺不了我的赏钱,不劳您费心!”顾风雪赌气的说。
“我——我是为了找你才来的!”华云泽解释说。
“那也不行,我与那鸨母签了契,走不得。”顾风雪气呼呼的说。
“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我给你那么多奇珍异宝,随便拿个一两件也够你用上几年的。”华云泽说。
“那不是你舅舅赶得紧么,哪有时间拿东西。”顾风雪抱怨道。
“那为何不回家,要来这种风月地,平白污了清白。”华云泽轻斥。
“回什么家,哪里有家,我爹爹本来就嫌我,又在不认识的男人府上养了这两个多月,哪来的清白,哪来的脸回家?”顾风雪说着,又要哭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我错,我当时就不该跟你争那剑。”华云泽无奈道。
“剑——!哇——”一提起剑,顾风雪更是哇哇大哭了起来,“我哪有钱买那么贵的剑,只不过喊着玩,谁知道你喊着喊着不喊了,上了台我又不敢赢,白白挨你一剑。”
华云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忙扯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说:“我不是也挨了你一剑吗,这还疼呢,你要是觉得不解恨,再刺一剑,刺十剑。”
顾风雪汪着一包泪看着华云泽的眼睛,心里暗暗叹息,“造孽啊,短命的鬼。华云泽,下一世,不要生在帝王家了。”嘴里却说:“那我们算扯平了吧。”
华云泽欢喜道:“嗯,好,那跟我回家吧。”
顾风雪抽回手,说:“想我跟你回去也行,锦绣坊今天晚上有百花宴,到时候,光明正大的,给我赎身。”
华云泽毫不迟疑,说:“好!”
是夜,锦绣坊内灯火辉煌,高台之上香雾缭绕,华云泽在台下正中端坐。他早已跟鸨母要了顾风雪的卖身契,区区五百金,她居然就把自己卖了,真是让人生气。他告诉鸨母,今天晚上,不管有没有人给顾风雪赎身,不管有人出多少钱,自己出的只会多不会少。鸨母已经知晓了他是武安王,哪里敢忤逆,什么钱不钱的,先把项上狗头保住了吧,钱都没收就把卖身契交了出来。
高台上,数名身着纱衣的女子款款而出,在台上跪坐下来,每个人的面前有一架描花的细纱屏风,挡在面前如薄暮笼罩,灯光摇曳下,屏后人似有还无的朦胧。
华云泽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红衣女子,手在袖中攥了又攥,生怕她再一次消失不见。
每一名女子出场的时候,都会有婢子报出花名,然后做一段表演,或书字作画,或舞蹈,或清歌,虽是烟花女子,但是上得了这个台,能在百花宴中有名号的,其艺竟丝毫不逊名门闺秀,亦有吹笛者,弹琵琶者,抚琴者,其技甚至强过宫廷御伶。
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有富家子弟连叫打赏,鸨母笑得乐开了花。碰到有多人喜欢的女子,竞争也是很激烈,价钱上是没有限制的,可以出到很高,不知今夜又有几人为哄美人笑,拼得自己倾家荡产了。
华云泽自是岿然不动,只等到婢子报出绛雪的名字,手里执着名牌巡场一周,回到屏风后,换出红衣的女子。
只见顾风雪款款而出,一身红衣,纱衣朦胧若梦,曼妙身段若隐若现,里衣也是艳红,行走间如凌波踏浪而来,翩翩露出绣花的鞋头,也是一样的艳红。顾风雪将面上红纱解下,露出真容,狐目向台下左顾右盼,情意绵绵如慕,眉心一点朱砂,妖异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