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哥哥和娘都去哪了啊,我怎么到处找不到他们。”
“阿青乖,哥哥和你娘进宫去见王后了。等他们回来再来找你玩。”
“好吧,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很快的,晚上就回来了。”
…………
“爹爹,好多血啊,我怕。”
“阿青乖,阿青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要勇敢,坚强一点,不要怕。有爹在呢,没事。”
“嗯,阿青会坚强的。可是爹爹,哥哥呢,娘呢,我想见他们。”
“他们临时去了很远的地方,咱们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重逢了。”
“好吧。可我还是很想他们,他们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
“爹爹,你是不是……骗了我,娘和哥哥是不是……已经死了。”
“……爹爹,你说话啊。”
…………
“爹,你在哪,阿青好怕,阿青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
“阿青,站起来,不要哭,要做坚强的好孩子。”
“可是爹爹,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放在他们脸上,都烧糊了,好可怕啊。呜呜呜……”
“阿青,要坚持住,不要哭,你已经长大了,大姑娘是不会随便哭鼻子的。”
“官爷,求求你们,对我女儿,下手轻一点。她还小,她怕疼的。”
“哼,下手再轻,烫到人身上也是要脱一层皮的,啰嗦什么,先顾好你自己吧。没有烫在脸上已经是国君给你们的特赦了,知足吧。”
“不要,我不要,爹爹救我,我怕。……啊!”
“阿青!”
…………
“啊!”卫青从睡梦中惊醒,后背瞬间惊出了一层冷汗。想到梦境中的痛苦,她的手下意识的就要伸向后颈处,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痒。
“阿青,不要碰。”一只宽厚的大手袭来,制止了卫青接下来的动作。看着卫青吓得惨白的小脸,卫老爹暗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女儿跟着自己,终究还是受苦了。
“有,有那个东西吗?”卫青过了好久才问出口,声音中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卫老爹缓缓的点了点头。事情已经发生,他不能否认这件事情的存在,可他还是不忍心女儿小小的年纪就经历这么多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卫青才渐渐从恐惧中走出来。烧红的烙铁烫在身上的感觉,哪怕只是在梦中,依旧让人心悸,这是身体的记忆,轻易无法消除。
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到卫老爹关切地目光,卫青安慰道:“我没事了,不必担心。”
卫老爹一愣,就这一句话,他感觉的到女儿似乎成熟了很多,从昨天运冰回来,他就发现女儿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只是一直担心她的伤,没顾得上思考。他张了张嘴,明明很想问一下,可是看到女儿惨白的小脸,还是将话咽回了口中,早点成熟也好,这种情况下,快点长大才能快点保护好自己。
可是女儿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这正是守在父母身边撒娇受宠的年纪,偏偏他的女儿,却要经历这么多。都怪他无能,让妻儿受此大难,若他能活着走出去……
“昨晚你也没来得及吃饭,饿了吧,爹给你留着一个馒头,先吃点垫垫,早饭就快好了。”说着卫老爹悄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灰白色的馒头塞到了卫青的手中,看到周围的人都没注意他们,就催促着卫青快点吃光“乖女儿,忍忍就过去了,快点吃吧”。
馒头早已冻的发硬,原本就灰白色的表皮上也沾着一些说不出名字的赃物,卫青小心的将上面的脏东西挑出,小口小口的吃着这个馒头。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还是在那个社会的时候,她也曾吃过这种东西,又干又硬,吃到胃里,似乎连自己的体温都不能让它变得柔软温暖。
太阳渐渐升起,为这片连绵的雪山罩上了一层金光,可惜,却没能为这里的人儿带来多少温暖。
经过一夜的休息,卫青的伤口好了许多,多亏了昨夜卫老爹给她敷的伤药,没想到那点看似不起眼的伤药效果那么好,浅一点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结痂了,但是毕竟是一个小丫头的身体,受了伤又长期挨冻,没有足够的休息,身体状态只会越来越差。吃过冷馒头之后,卫青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更加难受了,头也昏昏沉沉,似乎是要发烧,心中虽然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每日集体供的早饭还是有一碗热粥的,可惜等分到了他们的手里,热粥也变成了温粥,喝在嘴里也没有一点热气。三个只有小孩拳头大小的馒头,几块小咸菜加上一碗看不见米的薄粥,这就是他们的早饭,卫青食量小,早上又提前吃过,最后剩了两个馒头全被她连哄带逼塞到了卫老爹的嘴里,毕竟现在他才是卫青能够安身立命的根本,饿着他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她一直信奉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有时会受到委屈也没关系,日后总有讨回的机会。
……
今日卫青没再跟着去运冰,她本来的工作便是随卫老爹一起去采冰,原身昨日只是耍小性子偷瞒着卫老爹跟去的,她可能以为那会更轻松,却不想路上断送了小命,被卫青白白占用了身体。
皇室用的各项物品都极为苛刻,用冰更甚,每到炎夏,去年的陈冰会摆放在屋子中央用作降温,每年春初奴隶们运回的新冰经过处理后会被端上王公贵胄的餐桌。这片雪山是整片大陆唯一的一片,常年积雪,光照不化,各国贵胄们都认为这里的冰最为纯净,最能配得上他们的身份,因此不远万里都会派遣奴隶来这里采冰运冰。
甚至包括这些冰的外貌,他们也会有严格的要求。雪山上大多是积雪,冰很难找,进入雪山腹地后他们必须要往北走,寻找隐藏在雪山之间的暗河,从那里开凿出来特定形状的冰块然后运走。还有一种,穿着干净的奴隶爬上雪山,寻找纯净的积雪,放到容器中,利用火把将积雪融化,待到融化的雪水在容器中凝结成冰,形成独特的形状,连同容器一起直接运到冰库,由御厨出手做成精致的冰食,端上举行重大宴会时的餐桌。
各国皇室每年吃用都要消耗大量的冰块,修建的冰库也是无比庞大。因此,每年被派遣出来采冰的奴隶人数最多。
这些,都是卫青从原身的记忆以及卫老爹的话中总结出来的。
采冰的工作之所以更好,是因为采冰时是站在冰河上的,所以随时会有说不出的危险,而这种危险,看守的士兵们是不愿经历的,所以他们都会离得远远地,即使工作进程慢一点,他们也不会主动踏上冰河督促奴隶们。
更何况,运冰时随着队伍走,活动活动会比待在这里暖和一些,这样,更多的士兵会跟随队伍,精力过剩太过无聊的结果就是随同的奴隶必须要忍受他们时不时的抽风。
卫青随着大部队绕过住宿的雪山,一路北上,走了有一个时辰才到他们需要采冰的地点。那是一条极宽的冰河,横在两座雪山之中,顺着山脚从北方蜿蜒而来,又往南部蜿蜒而去。
当卫青一行人踏到冰河中央时,随行的士兵已经将提前带好的枯木点燃,就这么站在岸边取暖。
看着那些士兵安稳的站在河边,卫青体内沉寂多年的戾气又浮上了心头。将来,哪怕只有一分的机会,她也务必要逃出去。
“阿青,到爹身边来。”卫老爹牵起她的手,看着女儿纤细的小手冻的青紫,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为女儿暖手了。抬起卫青的手将之塞到自己的怀里,卫老爹一手揽着卫青,一手抄起铁钉。
采下的冰要想完整美观,就需要手巧且稳的人用铁钉在冰上提前敲出痕迹,若冰足够厚,敲完之后一锤抡下去,完整的取出这块冰也不是不行。
河面上有专门用木头做的大型工具,用来起吊敲下的冰块。吊到一边后再由人仔细的分解成同等大小的冰砖,装到竹篓里由另一队人背走。但凡路上有摔跤不小心碎了冰的,都免不了一顿毒打。
每日冻死的,累死的,被打死的,大有人在。同时,这里基本每天都会有新人被送进来,死了一批又一批,这,便是王室奢侈的代价。可惜,那里的人,从不认为死掉的这些奴隶是代价。
想到这些,连卫青这个自认为冷情的人都要忍不住为他们竖起大拇指,冷漠到这个程度,她怕是做不到。
看着卫老爹一只手下笨拙的动作,卫青主动从他怀中钻了出来,走到一旁帮忙装冰。她虽冷情,可也不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为自己操劳自己却没什么动作的人。
“阿青,你怎么了。”
“不必了,我在旁边干活,一会就不冷了。你不必照顾着我。”
“可是……”
“好了,你快干活吧,我没那么娇弱。”
这一句话给卫老爹堵得哑口无言,他这女儿前几天都是这样躲懒过来的,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不必护着卫青,他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这一天,就在这忙忙碌碌的场景下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