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山洞做运动的那个叫做赵儒的鼠眼男人也同卫青在一起做工。
他便是那个负责抡大锤的人,看着他瘦弱的身体却能挥的动那么沉重的东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每次挥锤之前都要先充分活动手腕,身体重心下沉。卫青在一旁看的清楚,他挥锤时腰部先发力带动手臂后再传到手腕,手腕活动每次抡成一个完整的圆圈后都会准确的砸在那块冰的正中心。
紧接着冰面都会随之一震,放佛整个河面都要臣服在他的锤下。
嗯,这样他们离死的确不远,怪不得那些士兵躲的远远的,这样的力度一旦控制不好,或者河面冰层太薄,说不定整个河面的人都跟着遭殃。
看着赵儒的动作,卫青实在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哪天他能死在他自己的锤子下面那就开心了。
只是这男人在干活的时候流露出的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气质吸引了卫青的目光,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日山洞中的他是一副吊儿郎当,油腔滑调的,嘴里还嚷嚷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懒散模样。可今日抡起锤来,反到一脸的严肃认真,冰天雪地之下,他竟硬生生的流出了汗水。
看着他额头上流淌的汗水再看看脚下的环境,卫青不知为何突然想通了。
这人,莫不是因为怕死才如此认真的?
“小丫头,想什么呢。”一旁和卫青一起装冰的一位年轻男子看卫青一直看着赵儒,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脸一直皱的紧巴巴的,偶尔还会流露出思索的神色。他看了这么久,实在忍不住想要打断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深沉,一路上也不曾说句话。
“哦,没什么,看那赵儒抡捶,觉得惊讶而已。”
“哈哈哈,小丫头不得了,还敢直呼赵大哥的名字。不过我刚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抡那么大的锤还一脸轻松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赵大哥可以说是咱们这些人中在这里呆得最久,活的最滋润的人了,就连那些看守见了赵大哥都会收敛几分,毕竟找他这么能干的人可不容易。”
“嗯,所以他可以放肆的在山洞中与女人行那苟且之事?”卫青双眼沉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轻飘飘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呃,青丫头,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苟且之事吗。别乱说,万一卫先生误会是我教坏你的,我可是会很惨的。”
“嗯,与你无关……我早熟。”
“咳咳咳,”这男人真的被卫青这句话好呛,小小年纪,不知道都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到底是谁教的!卫先生那么儒雅的人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别乱说,当心被你爹听见教训你。”
卫青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斜觑了他一眼,嘲笑的意味不言自明。
“嘶――青丫头,我才发现,你竟然长了一双丹凤眼哎,长大了必定是个大美女,哈哈哈。”
丹凤眼?卫青伸手抚过自己的眼尾,也是,丹凤吗。
卫青索性低下头看着冰块中自己的影子,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自己的眼型还是看的出来的,不仅仅是丹凤而已,这具身体的眼睛与前世自己的,分明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同名同姓也就罢了,眼睛竟然一模一样,若不是容貌不同,卫青恐怕真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了。
前世她便生了一双极美的丹凤眼,与之相配的是自己足以傲视群芳的容貌,有个人曾经说过,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能将丹凤眼的气质展现出来。可惜说这话的人最后是被自己亲手毁掉的。
如今,这双眼睛竟然还是属于她的,可是这具身体却生了一张很普通的脸,也许长大之后勉强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型的,可惜,实在不入卫青的眼。
看着这个小丫头又一次陷入了沉思,那个年轻男人实在忍不住伸出手,在卫青的小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怎么?”被惊醒的卫青疑惑的看着这人。
“小丫头,别乱想了,快点干活,这么一会工夫,你看看都沉思了多少次,小脑袋瓜天天都在想什么。”
“哦”卫青摇摇头,将那些想法都抛在脑后,继续低头干活。
另一边,正在合作的两人,卫老爹和赵儒合力将冰块启出装到吊车上后,便一起寻找下一处适合取冰的地点。岸边的士兵虽然不会下来监视,但一天内完不成足够的数量,他们依旧会受到惩罚,并且还是集体受罚,哪怕只是为了女儿,卫老爹也要努力。
“卫先生对女儿倒是上心,可我看你这女儿昨天回来之后……”
“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赵儒自知讨了没趣,也不觉得尴尬,毕竟卫先生对他一直这个态度,可是他是真的非常好奇。
往日里这小丫头总是腻在卫先生旁边,逼她做事她也不肯去,全仗着爹爹的威风。她就只知道在爹爹身边撒娇发泼,事情都堆给卫先生不说,还经常给他惹麻烦,这都来了一个月了,没见哪天有什么改变。
可是昨天不知道怎么,竟然自己偷偷跟了队伍出去,挨了打受了委屈,回来之后也不诉苦,就老老实实呆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这是怎么了?昨天受的刺激太大了?
“哎哎哎,卫先生,说真的,你不好奇嘛,你女儿这变化可真大。”
卫老爹被追问的烦不胜烦,只得停下脚步看着赵儒。
他又怎么不好奇,可他不敢问,女儿还小,心思又敏感脆弱,万一提到什么伤心事崩溃了怎么办,来了这么久都没做噩梦,今早上竟然梦到了那日的事,甚至还被吓醒,可见昨天她怕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
“赵儒,我们的事不需要你关心,你在这一再追问,究竟有何企图。”
“唉呀,我能有什么企图,不过是关心你们嘛。卫先生,卫士雍!你可是我赵儒最崇拜的人,关心你不是很正常吗。哎哎哎,你别走,等等我啊。”
卫士雍听着他的真情“告白”,实在无趣,斜了他一眼转身边走。
“卫先生,说真的,二十年前,你刚入世时参加的那届万国文会,当时我也在,但那年我也不过是个十岁孩童。见你在台上意气风发,潇洒恣意。我当时便立志长大后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我竟有幸和您共同落难于此,实在是上天眷顾啊,哈哈哈哈。”
“哦?这么说,你倒是盼望着我在此落难了?”
“没没没,天地良心,我只是感叹一下,嘿嘿,感叹一下。”赵儒眯起他猥琐的老鼠眼再配上并不真诚的笑容此刻倒显得无比滑稽。
卫士雍看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管他是真是假,如今自己的身上,可没什么能让他肖想的东西,在这里,大家都一样。
可赵儒似乎并不想放过他,“卫先生学识渊博,不知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众生平等。”赵儒见卫士雍身影有一瞬间的僵硬,顺口添了把火,“二十年前,万国文会上,不知是从哪位俊杰口中传出的这么一句话,在当时,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啊。”
卫士雍身影只僵硬了一瞬间,接着便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没听过。”
“哦?这么大的事情,您居然也没听说过吗?”
“你既知晓我年轻时恣意潇洒,就该明白,某从来不屑听些宵小之言。”
“哦,这样啊。卫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我真的就只是想请教一下,敢问卫先生对这句话有何见解。”
“我既已是罪奴,自然没有资格讨论这些问题,你休要再提,干活吧。”
“这……好吧,就前边吧,咱们就选这里吧。”
赵儒……众生平等……
卫士雍在心里反复揣摩这六个字,二十年前还是个孩子,二十年后却能准确的说出这个观点,并能找到他的头上。这个赵儒究竟是什么人,赵家,共平会吗?如果是那家的人,那他会是哪一派呢?
卫士雍心神全部沉浸在思绪中,全然没看见赵儒那双鼠眼看向他时流露出的莫名意味。
卫士雍?哼,不过是个胆小鼠辈。
…………
在这片静谧的天地中,偶尔才会传出一两声冰铁撞击的声音。奴隶们饥寒交迫,开始还会有一两个交谈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就只剩下风声与冰铁之声。
早晨的三个小馒头并不能为这些人提供多少热量,中午吃的也还是带来的冻的邦硬的馒头,所有人都在苦苦坚持。偶尔甚至还会有一两个倒下的,凡是确定站不起来,不能继续工作的,一律被士兵们推入了河洞中。
他们脚下踩的这片河流,究竟埋葬了多少无辜的冤魂,谁也不得而知。
卫青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劲,头也胀晕的厉害,好不容易捡回的小命她可不打算再丢掉。于是在确定身体撑不住之前,她就走到了卫士雍的身边,万一出点什么事,只能将希望寄予他。
果然不出她所料的,收工之前,她又一次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