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姜珏胆子小到对身边的腐尸没有抵抗力,而是这腐臭的味道夹杂在一股子鸡肉的清香里,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仿佛是下意识般的,姜珏急忙往后退去,与那行尸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而马如是更是“哇呀”一声,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姜珏身后。
“这东西什么时候过来的?”马如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意,显然有些害怕。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闻到吃的一路寻过来的吧。”姜珏手摸着怀中的獬豸角。
“可是明明昨夜还没有的呀。”马如是推了一下姜珏的肩膀,怂恿道:“姜兄弟,老弟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英武不凡,走,去干掉他。”
“你怎么不去。”姜珏看着一边推着自己,一边往后躲的马如是,反问道。
“这个,这个。毕竟这是你故里,你才是故事的主角嘛,我只是配角,对配角。”马如是腆着脸,思前想后寻了这么一个理由借口。
这个理由虽然烂,但说的也不无道理。因为毕竟是姜珏自己的事,所以他半蹲着身子,手提着獬豸角,一步步的往那行尸靠近了过去。
就在他掂量好了距离,准备将对方一击毙命时,那行尸身上还未完全破败的衣衫引起了姜珏的注意。
也不是那衣衫的布料多么奇特,而是那个嫩绿的颜色,别说是清平,即便是姜珏见了这么多人,也只见过一人敢如此穿,就是曾经的议事堂三老之一刘得福孙子刘安。
且说那刘安面向瘦削,恰好与这行尸一般无二,想到这里姜珏隐约的记起刘安鬓角上有个显然的疤来。姜珏定睛望去,对面的行尸还在自顾自的啃着手中的半截碎骨,因为微微低着头,姜珏恰好的能借着火光看见,
他浑身腐烂,并无几处完肉,但庆幸的是左脸鬓角处,虽然被剜去了大片的皮肉,但留存的一小部分皮肉,反射的火光明显的崎岖不平,这不就是那出烧伤的疤又是如何?
姜珏几乎可以断定,此尸正是那屡次三番想要害自己的刘安所化。
没想到事隔经年,曾经不可一世的刘安成了这么一个模样。姜珏将獬豸角揣进怀里,然后往刘安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姜珏...小心。”马如是眉头紧皱,捂着鼻子,却没有上前,完全没有白天追韩元禄时的气势。
“我知道。”姜珏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刘安一丈开外,试探的问道:“刘安?”
姜珏本来不指望对方能回答,毕竟与之相对的只是一具腐朽的尸骸。可是出乎意料的,那行尸抬起了头,然后用只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姜珏,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将手中的食物一丢,转身就跑。
姜珏哪能让他得逞,急忙跟在后面,可是就在跑出议事堂院子的一刹那,姜珏被眼前的一切景象给惊呆了。
朦胧的夜色下,一眼望去,尽数是腐朽的行尸在那漫无目的游荡来去。甚至还能隐约的见到一些诡异的黑影在四处搜寻,然后见它们落在地上,似乎找了什么一般,然后渐渐的变成了普通的灵体,而这些灵体只有找到地上的尸骸,才变成姜珏所见到的行尸。
姜珏明白了,这一切跟他白日他救下的那些影魅有着道不明的关系。
“天啊,这么多鬼东西?”马如是一把拉住姜珏,就要往议事堂中躲。
“我好像知道些什么了。”
“什么?”
姜珏没有再回答他,而是直接往姜府的废墟寻去。
那里的大门早就被烧毁,只留下院墙还在,姜珏从那穿过,只见眼前明明灭灭,那是还未完全熄灭的火种。而这些烧尽的残垣间,有几具行尸正在游荡,其中一具身形修长,腰间坠着一枚白玉。那形状,正与姜珏父亲所戴的一般无二。
“阿爹?”姜珏悲喜交加,往前疾奔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可是那具腐尸丝毫认不出姜珏,反而凶相毕露,直接往姜珏这边扑来,若不是马如是反应的快,提前一拉姜珏,姜珏这一下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怎么会这样。“姜珏不敢相信面前的眼睛,心中的悲愤较白天犹甚。
”姜珏兄弟,你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马如是望着周围,一脸的凝重。
姜珏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马如是为什么突出此言。
”常言,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属阳,七魄属阴。面前的这些都没有阴魄,这足以证明一件事,曾有人在此地养魂。“
听到这里,姜珏想起了韩医师曾对他言,说他父亲的魂魄就是被强行抽走了一部分,似乎正如马如是所言。
”可若真的如此,那些影魅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很明显,昨夜我们看到的那些脚印,似乎就是这些阳魂所留,我想只有抽走影魅,才能掩人耳目吧,这样对于外人来讲,这才是一座废城。“
听马如是这么一说,姜珏心中的疑惑一下解开了大半:
”你这么说,清平真如他们所言,在很久以前就消亡了,而他们甚至被抽走了影魅,才不为外人所见。“
“对”马如是点了点头,接着道:”其目的就只有一个,为了掩盖或者说是保护什么东西。“
姜珏听到这里,猛然想起了西山乱葬岗跑出去的东西。前后一联系,果然真如马如是说的那么一回事来:
”是啊,我怎么没想过呢,他们就是为了那个囚禁着恶鬼的墨玉坠子来的,那一日清平出现异相,我们姐弟的出生,清平的消亡,其实早就是和”夜郎遗族“脱不开关系了。”
马如是接着说道:
“而他们在此布下一个夜郎遗族的迷障,对于清平的百姓而言,他们早就死亡了而不自知。直到....“
”直到他们说这里有宝贝,骗来会驭魄诀的黎雄,想放出那个东西。哪知这个时候却横生枝节,小书的死,使我第一次踏上了西山乱葬岗。他千方百计劝阻而不成,只好想到让女鬼阿依将我吓走...“
想到这里如有所悟的姜珏一拍大腿:”对,就是这样,他当时唱的那句“趋吉避祸皆在乾”并不是说让我们去西北方,而是让我不要去西北方。“
“什么趋吉避祸?”
”没什么,他曾经骗我时说的几句话。“
马如是看了眼姜珏,不再追问,话题一转,接着道:”他没想到你会遇上了那个黎...黎什么...“
”黎雄。“
”对,黎雄。那些小鬼使得黎雄又跑回了迷障里,如你所言,他这么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居然会选择来找你,肯定背后操控的人也没有预想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姜珏想起了迷障里那么多的鬼魅将自己与黎雄逼向西山乱葬岗,原来就是想要黎雄放那东西出来啊。而他姜珏早就是个死人了,迷障里自杀有什么用?
“所以在迷障里,我一死,他们怕黎雄也跟着一起自杀,所以才让我们迅速了回到了女鬼阿依的轿子里。但没想到黎雄大哥已是樯橹之末,所以受到威胁的他,却选择将轻易不得传人的法决交给了我。“
”所以那东西才会被你放了出来。“马如是肯定得说到。
”没想到居然是你。“姜珏半蹲在地上,手中紧紧的攥着獬豸角。
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那个他一直尊敬的韩伯父是清平少有的知道西山乱葬岗里有九鼎碎片的“夜郎”了。可纵然如此,姜珏却忽略了了什么,因为若真如他所料想,那韩医师为什么要让他离开清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