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姜珏不由得一愣,心想自己此行虽说是打小来离得家里最久的一次,可是也就不到十天吧?一定是阿娘想念自己想念得紧了,所以会有如隔三秋之感,这不,看他们面容都显得苍老了几分呢?
这时姜母伸出一只手,然后整了整姜珏的衣衫,有些心疼的说道:
“这件衣衫是你当初走的时候穿的,一晃五年还穿着这件,在外面受苦了。”
姜母想到姜珏一人在外无依无靠,神色凄楚。而姜珏这时候才听清楚,她们说的确实是五年,他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五年?孩儿这一走不才十天都还不到么?”
姜珏以为自己母亲记错了,善意的提醒。谁料一旁的姜娴也跟着说到:
“五年前的正月你出去后就再也没见回来,后来阿爹阿娘带着我们到处找你,清平都找遍了,最后就只在路边发现了马尸。”
说起当初的事情,姜娴情绪还是起伏波动得很明显。
“当时我们一直找啊找啊,可就是没找到你,好多人都说你可能被山精给抓了吃了,甚至当初我也觉得你回不来了,只有阿爹,每天到了晚些的时候就会在门口站一会,虽然他不肯承认,当是我们都知道,阿爹那是在等你,希望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怎么会,怎么会过了这么久。”姜珏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个人为了避灾,躲到了一个深山里,然后看见有两个白胡子老叟在下棋,等到棋下完了,那人跑回家时,发现过去了几十年,一切已经沧海桑田。没想到今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姜珏想起黎雄曾经跟他说过的话,猜到可能跟那迷障有些原因,迷障一天世上一年,现在已经是五年后的秋天了。想到这里,姜珏一时间无法接受。
一旁的姜娴一会哭一会笑的,也不知道姜珏在想什么,姜珏的归来,对于她们来讲,应该是这些年里最好的事情了吧。
姜珏虽然有些无法接受一去五年的现实,但是看着眼前的至亲,心里头也一下变得踏实。要知道在迷障里,他都以为在也难见到他们了。
想起迷障中被吊在议事堂的经历,就不得不提起他的父亲姜公,记得当初一别时,他还负气在心。还怪过姜公为什么不肯让他去管小书的死因,而是压着真相,耍了手段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想到这里,发现从刚回家到现在怎么没有看见自己阿爹,姜珏不由得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道:
“阿爹呢?”
久别重逢的欣喜就这样被姜珏的一句话打散,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姜娴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跟姜珏说才好,姜母毕竟作为长者,经历过风雨,深深的看了眼姜珏后对他道:
“你跟我来。”
姜母领着姜珏往内室走去。
一进门,就能看见床榻上平躺着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气息微弱,这人正是姜珏的生父,这里的主人姜公。
而此时姜公身旁,韩医师医师正在给他诊断。
韩医师看见姜母身后跟进来一名男子,细细一看居然是姜珏,十分惊讶,跟他打了声招呼,谁知道姜珏根本没听到似的,双眼直瞪瞪的盯着昏迷不醒的姜公。
“姜公此病已有两日了。”一旁的韩医师道。
他虽是长辈,但是知道姜公出事,姜珏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也不与他计较。看见姜珏在怔怔的发呆,于是又站了起来,走到姜珏身边说道:
“姜公患的不是病,是因为身子虚,所以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了。”
“不干净的?什么东西?”姜珏转身过身问道。一看才发现是韩医师,意识到方才可能有些失礼,又联想起迷障中的一切,面色有些窘迫。
而一边的韩医师也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压了压手示意没什么事,接着说道:
“这是鬼道一类,我们医者修习的是岐黄之术,与鬼道也偶有涉猎。人有三魂七魄,姜公这个样子,应该是七魄强行被人抽走了。”
姜珏一愣,感觉清平这些年怎么这么不太平。五年前小书死得不明不白,然后自己去到西山又莫名其妙被掳进了迷障里,一晃就是五年,谁料刚一着家就听见了他父亲的事情,不由得感慨心伤。
一旁的韩医师看见姜珏的神情,接着说道:
“你今日里才回来,可能不知道。大概就在你走后,西山乱葬岗刮来一阵阴风,然后清平就有好些人接二连三的病倒了,他们的症状和姜公是极为相似的,有些都是些穷苦人家,可怜呐......”
韩医师讲到后面,可怜拖着长长的尾音,摇着头。而他身边的姜珏若有所思,又是西山乱葬岗方向?莫非是它?
虽然姜珏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自己这几日里受的苦皆是拜它所赐,如今还累及自己的家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怒意。
“那请问韩叔父,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好?”
韩医师背着手,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堪比登天。”
既然有办法就好,姜珏刨根问题,接着问道:
“怎么说?”
“既然能被拘走,那么自然也能还回来。七日之内若是能找到夺走姜公七魄的东西,并以术法引之。姜公就此醒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辈都是凡俗,找不找得到还是两说,即便找到了,又能拿他如何?所以说堪比登天了。”
若是换做是别人,确实是困难些,可是换做姜珏就不一样了,他想试一试,他以为背后祸首就是他放出来那东西。
姜珏这边在独自沉思,那边韩医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一切都得按部就班来,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一夜,虽然身体恢复了些,但是走了这么一段路,还是不堪承受。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必须得将养好了身子。
姜珏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姜母,并且托他们去打听黎雄的消息。姜家母女两也不知道姜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他在外五年,应当是有所收获的。
更主要的是姜公现在卧病不起,姜珏以后自然是要撑起这个家的。看着他现在能有所担当,二人自然是欣喜不过,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日,这也是姜公卧床的第五日了。这几日里,清平也一直没见太平过,姜珏听着姜娴在他耳旁絮絮叨叨的说起这几日里哪里又怎么怎么样了,心道:
“难怪那日里回来时,怎么感觉西郊寿材店的生意好了不少,原来是这么回事。”
此时姜母从门外走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仆,姜珏不太认识,他手上平端着一块朱红的托盘,上面盖着块绸布。
“珏儿,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姜母一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了下面盖着的两把木制的长剑来。
其实姜珏也没多少底,当时情况匆忙,他也只在黎雄那里学了驭魄七式的其中三式的心法,配合心法的傩舞他是一点都不晓得。
不过好在他自小都喜欢听些鬼谈志怪,记得东海有桃都山,那里的桃木是天下桃宗,是至阳之物,能驱天下阴邪。所以他就照猫画虎,备了两把上了年纪的老桃树做的木剑。
而且不止于此,他还备了些家常的糯米,一壶雄鸡血。虽然不知道顶不顶用,向来空穴不来风,有总比没有强。
姜珏空着双手来抓桃木剑,谁知木剑一握在手里时,“滋”的一声,就好像抓了把木炭,姜珏手里冒出一阵青烟,疼的他一撒手,木剑掉在地上,看来是体内阴气过剩的原因了。
姜母知道姜珏的意思之后,本想不让他去的,因为姜公病重,姜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可是姜珏早就做了决定,怎么劝也不肯听,想找几个人陪他一起,可是时间紧迫,根本又找不到人。
日头渐渐西下,姜珏踩着斜阳,再赴西山。
这条路对于他来讲,再熟悉不过了。这一次,路上并没有遇见**抢道的诡异场面,乱葬岗上寂静得很,不过这并不是姜珏的最终目的,他的目的是乱葬岗后的那处破落荒废了的山寨。
这处山寨姜珏以前并没来过,如果不是上一次逃出迷障后,他是根本不知乱葬岗后还有这么一处所在。他思来想去,此地应该是以前当地人留下来的可能性极大。
寨子里四处都是残垣朽木,因为过了太久,四处都长满了藤蔓与参天的大树。现在是初秋,茂密的枝叶像是绿色的穹顶,根本看不见天光。
姜珏走到了一处凸起的青石上,扫干净上面的苔藓坐下来,虽然这里面用肉眼看不真切,但是只需要他运起法诀,经脉中充斥着此地的阴气,一切都如双目可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四周一片死寂,就连蛰伏的虫鸣都少的可怜。
就在刚入了子夜的时候,远处隐有声音破空而来。姜珏抬眼望去,眼前什么都没有。他撕下一块布,包住桃木剑剑柄,免得伤到自己,然后抬起脚,一步步的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若说姜珏胆子大,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此时的他心底里也是虚得很,只不过有了前次的经历,又加之事关他父亲性命,所以再怕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地上的落叶很厚实,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嘎吱”作响,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过去,前方是一处拐角,所以看不清楚拐角后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得出来,声音应该就在拐角后面。
姜珏双手紧紧抓住桃木剑柄,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沁出了汗来。就在他绕过转角的一刹那,拐角后的盲区里一袭红衣赫然出现在姜珏眼中,那颜色妖异得连带着四周的藤木都泛着一丝诡异的血色,姜珏的内心里是砰砰直跳,自己给自己壮这胆气道:
“谁,谁在那里?”
山谷死寂一片,姜珏的声音在林子里来回飘荡,隐约有些尖利。
谁在那里?在那里?那里?里.....
他壮着胆子,一步步靠近,还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身后有沙沙的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姜珏猛的一转头,身后除了树和藤,别的什么都没有。
忐忑不安的姜珏不停得拍打着胸口,心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可是等他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居然发现之前那件妖艳的红衣已经不见了.
正当他四处去找的时候,鲜红色的袖口带着一股异香,缠上了他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