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以为此次出其不备，谁料人还没跑两步，身后小二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摆。姜珏整个人收势不住，差点给摔到了地上。
等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里生出一个不妙的感觉：完了，这次怕是跑不掉了。
姜珏转过身，脸上堆着笑。
而那掌柜双手抱胸，站在原地。
“还说不是白吃白喝的？”
“其实...这个......”
姜珏正欲解释，掌柜很生气的坐在一旁，盯着姜珏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看样子是恼他行为不端。
“编，继续编...”
姜珏没有办法了，虽然对方不一定是人，但是他自己白吃白喝确实是有错在先。
“好吧，我承认是白吃白喝的。”
姜珏耸拉着头，这回只有等人发落了。却听店掌柜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就是嘛，你没带钱，早说不就好了吗？”
姜珏一愣，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没钱，你同我们掌柜的讲啊，又不是不给你吃的，但是你说假话就不对了。”
小二也在一旁附和到。
“你没钱，要吃东西，只要和我们说就可以了嘛？”
姜珏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吃白食的，眼睛瞪得老圆。
掌柜的打量了姜珏两眼，然后问道：
“你是刚到我们俞元吧？”
姜珏心道不妙，被人看出来了，也不知道对方会把他怎么样。
岂料掌柜的走上前来，扶着他肩膀笑着说道：
“你要是饿了就吃，不用担心什么，我们这里的人，很和善的。”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姜珏心底冒起。
所谓无利不起早，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不说，这掌柜的店小二对他这般讨好，莫不是背后有所图吧？
“不了，不了...我吃饱了...”
姜珏赶紧回到，现在他心里越发的不对劲，他在这个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急忙跟掌柜的说自己不需要了。
“真吃饱了？”
“吃饱了。呃...”
姜珏挤出一个饱嗝。掌柜的望了他几眼，也不去质疑，对他道：
“吃饱了就好。那饿了就常来...”
“嗯，那是自然，那么我可以走了吗？”姜珏略带试探的问。
掌柜的点了点头，回道：
“当然了！”
“我真的可以走了？”姜珏还是有些不信，总感觉掌柜的是不是再给他讲反话，结果直到对方把他送出门后，才敢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
这个地方，居然不用钱也可以白吃东西，姜珏今天所见到的东西都有点颠覆他的认知。
出了客栈门，姜珏匆匆往码头赶去，此处人人都和善得很，看起来太过安全，安全到让他心里瘆得慌。
所谓物极必反，就是如此。
他赶到码头的时候，发现黎木已经不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已经葬身在水里了，还是如何。
码头上就只有一条船，他往那船边走去，发现那里站着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你。”姜珏看着对方。
这人是谁呢？就是姜珏与黎木第一次渡船的那个古怪船夫。
“我们又见面了。”他相貌一般，眉角有颗黑痣，身材高瘦高瘦的，再见姜珏，竟然比之前友善多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珏走到他身边。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船夫啊。”他笑道。
“可是你不是...”姜珏手比划着，这两天的变化，让他很难在短时间里组织好语言。
“你想说在那个俞元对不对？“船夫好意提醒到。
姜珏猛的点头。
“其实因为你刚来，对我们这里不清楚。”船夫笑了笑，嘴角微微翘起，竟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这并不是姜珏的错觉，他在这里打过交道的几个人，都是言语和善，心平气和。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讲给你听。”
“你可以边送我出去，边讲吗？”姜珏试探的问到。
可是船夫听到姜珏此问，面色不变，然后说道：
“不急，等你听完了再决定不迟。”
没有办法，姜珏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讲下去。
“我们这个地方，叫俞元。”
姜珏点了点头，应道：“这个我知道。”
“但不是外面的那个俞元。”船夫坐了下来，将船橹放在一旁接着娓娓道来：
“滇王之前，此地就有一个俞元古城，人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可就在那年，滇王带着一只兵马从楚地杀来，其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而俞元古城，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当时是人心惶惶，不少热血男儿都觉得应该与之拼死一战，但是我们俞元城的城主却有他自己的想法。。”
说起这些故事，姜珏来了兴致，也跟着坐下，问道：
“然后呢？”
“他说此战若胜利，无论哪方都有死伤，此战若败，那更是生灵涂炭。说到底，战争无非苦的都是黎民百姓？”
姜珏点了点头，觉得船夫所言，甚是有理。
“所以他就召集城中异人，问有没有两全之策。说来也巧，就在当天的时候，俞元海边有一只异兽出现，一名船夫看到后，立即把他报给了城主大人。”
“异兽？什么异兽。”姜珏眼睛泛着光。
“等下你就知道了。”船夫没有立时回答他，而是给他卖了个关子。
“当时城主带人一路跟随，发现那异兽最后消失在俞元海里，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海上起了一层白雾，四处皆不可见。”
说到这里姜珏大概明白了，这雾他也遇到过。
“你们不会就到了这里吧？”
“正是这里。”船夫称许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因为上下皆是陆地，唯有中间一线是茫茫水域，进来的一些人惶恐的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可是等他们登上这片陆地时，城主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个念头，何不在此建造一处城郭，这样既不会与滇王有兵刃相见，又能永葆俞元太平。”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确实如此，但是紧接着问题也来了。”
“什么问题？”姜珏身子往前一倾，听得入神。
“什么问题？进来倒是可以，出去之后的发现，凡是进了这个地方的，都成了死人，而他们的尸体，尽皆漂浮在海上。”
船夫的一句话让姜珏面色一变，虽然他是将死之身，但是真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不禁喃喃道：
“这么说来...我已经死了么？”
船夫望了眼姜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说道：
“因为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万般无赖之下，就在这里重建了一座俞元城。”船夫说完，往身后的城郭看了一眼，眼中满是自豪，顿了顿后接着说道：
“再后来我们在这个俞元中生活了下来，紧接着又有事情发生了，就是我们之间不断有人死去。”
“可你们不是本来就死了吗？”姜珏也觉得很奇怪，死人怎么可能再死呢。
“是啊，后来经过我们一番探查，才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我们脚下，另一面。”船夫说到这里，表情颇为慎重。
姜珏自然料想得到，就是这个地方的另一面，那些诡异的森林，还有那只野兽以及那个碧绿的灯笼。
“那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说到这里，姜珏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一个鬼聊了这么久的天。
“有，等到我们去看的时候，发现那里长了一些奇怪的树木，而那些树上竟然结出了一个个人头一样的树瘤。起初我们还不在意，等到看到树瘤样子的时候，真的吓坏了，那些肉瘤完全就是照着我们的样子长的。”
船夫的话，果然印证了姜珏所想，看样子这一切极有可能跟他自己也有关系，于是他更认真的听了下去。
“当时我们一一排查，最后发现了一个事情，就是那些再次死去的人，他们的树瘤，都被带我们进来的那只异兽给吞吃了。”
“啊？那怎么办？”姜珏联想着之前林中的那只野兽，不知道是不是船夫口中所指，这要是吃了属于自己的那棵树瘤怎么办。
谁料那船夫也发现了姜珏在担心什么，对它一笑置之，道：“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放心，它不会伤害无辜的。它的名字叫做“獬豸”，长有独角，守护在那片林子里，他会四处去寻找树瘤，然后会将他的角探到那棵树瘤上，如果发现谁有了无可救药的坏心思，就会把它吃掉。”
本来姜珏就够紧张的，结果船夫告诉他的事情更让他紧张，因为之前在客栈的事可不光彩。
“所以从此以后，这里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好了？”姜珏不自觉的把他们称之为人。
“确实如此。”
以前鬼神之说，对于姜珏来说都是阴冷恐怖的，可是清平一事之后他也渐渐觉得，人其实有时候也好不到哪去。这次在俞元一行，却让他见到了如此有“人情味”的鬼城，不得不让人大为感慨。
他突然想起与黎木在渡口外的小镇听到那人讲的故事，那位商旅觉得他同乡之死是悲惨不幸的，孰料他才是不幸的那个。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利益之争，每人都是以君子之心诚心待人，难怪从之前的那么些人，到了现在这么一座大城。
“这么说来，这海面上飘着的尸体，就是被獬豸吃掉的那些了？”
姜珏望着俞元海，突然想起了黎木，看样子他现在已经在这座城郭的某个地方，不过有的他这个恶人受的了。
“对的，他们会沉入水里，飘到獬豸那一面，最后变成那边的养料。”船夫说完，看了姜珏，然后问道：
“现在，你还着急出去吗？”
姜珏不敢确信船夫说的完全是真的，但是从他踢那颗树瘤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些都与船夫所言是符合的。可他还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姜珏仔细在回想。
在那边时，客栈不接他与黎木，估计是因为怕他们是从海里面出来的。
同样，那里在码头设了土地神庙估计也是这个缘故。
对了，姜珏猛地醒悟，船夫说他们已经死去，无法接触到家人，可是为什么那天在码头上，能够与姜珏黎木对话？为什么他一个船夫知道得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