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对结果并不吃惊?”白语薇无罪释放的隔天,柯睿来看望郁可樱。
“没什么好吃惊的。大禹动用了华夏集团的首席律师帮她辩护,检方能提供的证据又都不太稳固。判决的结果无外乎是防卫过当或者正当防卫。都是意料中的,不用吃惊。”郁可樱吃着橘子,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说那个夏舜?”
郁可樱点点头:“我以为华夏集团的首席律师应该是经济类的,没成想居然是刑事律师,还真是奇哉怪哉。”
“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对白语薇怎么样。反正我也没损失什么,既然大禹都不追究了,我也没必要再非揪着不放。”停顿了一下,郁可樱继续说,“况且被这么一搅和,我的正事都还没办呢。哪有空再为这些不值得的事情费心力、费人力?”
柯睿点点头,不再提这件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何毅现在中风住院,冼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白志聪了。”
“可是他会说吗?这可不是小事。”
郁可樱将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擦了擦手,又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我想大概需要契机吧?契机、契机……”郁可樱突然拍了一下手,“有了!白志聪就白语薇这么一个女儿,肯定很疼她。借着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可以让他开口。”
“什么意思?”柯睿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别管了,总之我有办法就是了。”
送走柯睿,郁可樱立刻打电话给冼君茹,告诉她想要见白志聪一面。听出电话里冼君茹有些犹豫,郁可樱便直言:“你可以去问下大禹的意思,然后再回复我也不迟。”
郁可樱不知道冼君茹是否询问了夏侯禹,总之她得到了去见白志聪的机会。
“咚咚”郁可樱敲了敲白志聪的病房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
“白董事长!”
“郁记者!”郁可樱走进来后,白志聪指了指病房里的沙发,“请坐。”
郁可樱坐下后看着白志聪:“看来冼医生已经跟您说过我会来。”
“没错。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所以就答应了。”
“哦,白董事长找我有事?”
“我想知道此次白氏的境遇,是否有郁记者的手笔?是否是因为要消除我女儿对你的威胁?”
郁可樱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该说白董事长是小看我,还是高看我了。白氏如此,可不是我的手笔,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但我不否认,其中我有推波助澜。至于令爱对我的威胁,更不知从何说起。”
“推波助澜?原来是你告诉了老何那些事情。”
郁可樱一愣,心想白志聪不愧是商场打拼多年,只是这几句话就猜出了大概:“看来何董事之所以会突然中风,果然也是和白董事长求证当年的事情,大受刺激所致吧。”
闻言,白志聪点点头:“如此智慧、如此反应,语薇的确不及你。”话锋一转,“那么,既然你并非要对付语薇,又为何要查那些资料,而且还特意去找老何?”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白董事长的原因。19年前,白氏中标修建市图书馆,当时有位记者一直在跟踪报道这件事,并通过一些照片直指白氏存在行贿行为。后来,这位记者去世了,市图书馆才得以继续兴建。”
“所以?”
“我知道这位记者是被一个张显的人杀的,而这个人在出狱之后就失去了踪迹。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白氏的一位董事居然曾经是一个杀人犯,更不会想到他所用的身份居然是假的。何毅就是张显,是有人在他出狱之后帮他安排了后半生所有的事情——整容、改名换姓、生活来源,所有的一切。”
“老何不是会因为这件事就慌张的人,他……”
“他当然不会。都这么多年了,即便他身份有假又如何,什么意义也没有。所以,我没有一开始就挑明这件事。我想对何董事来说,比起身份被戳穿,更无法接受的大约是他努力付出多年,却发现其实不过是别人的一枚棋子而已。所以,我先告诉了他白董事长与华夏集团的交易,顺便揣测了一下,白董事长试图让他当炮灰的意图。”
“你怎么能肯定我的做法?”
“我不肯定,所以不过是看着何董事的表情随机改变说法而已。因为我的话,他联想起了一些也许曾经就怀疑的事情,心神不宁之下,我再戳穿他的身份,他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了。于我而言,这些年他做过什么,白氏又是什么样子,都没有意义。我要的只是他最后一刻的反应。”
“你是怎么知道老何就是张显的?”
“何董事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常年关注兄长。即便不能去看、不能直接打电话,至少还是保证了他被好好地照顾。要拿到他的DNA样本,并不难。”
“这么多年,老何从来不抽血化验,你就算有他兄长的DNA样本,又有何用?”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趁何董事心神不稳的时候,拿出了那份鉴定书。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并没有想过其实他根本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过足以做鉴定的样本资料。但仅仅只是那一瞬间的反应,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后面的事情,”顿了顿,郁可樱继续说,“大禹既然有意收购白氏,我手中又有筹码,顺水推舟,何乐不为?”
“啪啪”,白志聪拍了拍手:“好手段、好计谋!这一点,我那满脑子只想着爱情的女儿,是比不过。只是,郁教授和柯老师怎么看都是清高的知识分子,自家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善于权术?”
“呵……”郁可樱不自觉笑出了声,“这也算权术?就我这点小手段,放在大谋士面前,估计都不屑于理我。”
“郁记者真是谦虚了!”白志聪笑着说,“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查老何呢?他有什么地方让你起疑吗?”
“因为白氏这些年见不得光的业务,都与他有关,我自然从他入手。而会把他跟19年前的事情联系起来,一方面多亏了白董事长对他不同寻常的看重,一方面也是他太过简单的经历。这种经历太简单的人,一般都是有着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
白志聪点点头:“没错,那么不知道郁记者又有着怎样的过去呢?一个查不到的过去。”
郁可樱侧头直视白志聪的眼睛,既而笑了笑:“我的人生都不到30年,前面二十多年都是在上学,有什么可隐藏的?白董事长查不到,只能说明我没有什么值得查的。”
“是吗?如果郁记者真的没什么可查的,那么一举歼灭易风帮的行为又是怎么样做到的?A市的警察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易风帮全部的人员,聚集的地点,偏偏在郁记者被绑架后,就找到了,而且一举歼灭。那些侥幸逃脱的,也不过是这些年离易风帮稍远的。再者,如果你真的没什么过去,又是如何能够对窃听器那么熟悉呢?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哪些地方都可以学习的。”
“好吧,那或许我就是另外一种,的确隐藏了些什么。至于白董事长查不出来,只能说明没查对方向。而我就比较幸运,查对了方向,查到了我要查的东西。”
“既然已经查到了,那么郁记者还来见我干什么呢?”
“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又不是家属,也不可能追究什么。只是,有些疑问想要白董事长解答而已。”
“比如?”
“白董事长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呢?就算因为他的跟踪报道导致市图书馆项目一度暂停,可这也不应该成为杀人的理由吧?而且依我看,白董事长懂得让张显去动手,很明显是考虑到这位记者与白氏之间的纠葛,担心会被牵连。这么说来,这状似灭口的行为应该不是冲动行为。白氏后来也有办法让各大媒体不再关注市图书馆项目,最初为何不用?”
“郁记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还要揪着不放呢?我只能说,当初那个记者的死并非仅仅是白氏的希望,他的持续报道看起来是正义的,但对于那些媒体来说也是很烦的。相比一直跟踪报道这些事情,各大媒体更希望能够通过广告创收,而白氏是他们期望的客户。如果那个记者一直咬着不放,即便白氏有意投放广告,各大媒体也不太好接。”
“既然如此,那些媒体完全可以拒绝刊登这些新闻?为什……”
“郁记者,你可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是单方面的因果。”
郁可樱微微蹙眉,似乎不太理解白志聪的意思:“你是说那个记者被杀是咎由自取吗?”
“凡事都有两面,郁记者所了解的只是一面,为何不去了解下另外一面呢?记者的好奇心不是应该如此吗?”
“你……”郁可樱还待说什么,白志聪却已经闭起了眼睛,看样子是不再准备回答郁可樱的问题。
郁可樱拉开病房的门,再回头看了眼白志聪,终究没有继续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