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资料放置在桌子上,郁可樱揉了揉困乏的眼,喝杯咖啡提神的同时,她看到窗帘缝隙里透过的光亮——原来天已经亮了,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坐了一整晚。
再看了眼那些资料,郁可樱将它们重新收了起来。至于那卷录像带,郁可樱也一起收了起来。暂时没有合适的机器能够播放,不如就暂且搁置吧。更何况看了一整晚的资料,郁可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接收更多的信息了。
郁可樱洗了个澡,觉得没有食欲,只觉得全身困顿,便回到卧室睡觉了。谁知道,郁可樱一觉睡了十多个小时,醒来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看了看手机,有夏侯禹的短信、柯睿的短信。夏侯禹只是单纯询问她在干什么,而柯睿则显然是有事情要找她,一连发了十多条信息、打了十几个电话。
“喂,柯睿。”郁可樱很快拨通了柯睿的电话。
“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回事?我打电话你不接,短信也不回复,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得了吧,你要真的觉得我出事了,还能在家里等着我的电话吗?”
“呵呵……”柯睿低笑出声。
“说吧,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些资料要给你。”
“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不过,不急,一切等我明天扫完墓再说。”
“可樱?”
“我没事。别担心,明天之后我再联系你。”
“好,你好好休息。”
挂断了柯睿的电话,郁可樱又给夏侯禹打了电话。
“樱樱?”
“不好意思,我昨晚熬夜,今天睡了一整天。”
“没事,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你呢?今天都做什么了?”
“公司加班中……”
“真是大老板,法定假期也加班中!”
“我得努力存钱,不然怕娶不起你。”
夏侯禹的话顺着电话传到郁可樱耳朵里,让她一阵失神。“你说什么呀,谁要嫁给你!”
“是吗?你不嫁?”
“夏侯禹,你好过分!你这是调戏还是骚扰?”
“都可以!”
郁可樱一时无语,她怎么都不知道原来夏侯禹还有这么油腔滑调的时候?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听到郁可樱笑出声,夏侯禹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你又看不到我的表情!”
“你一向懂事,做事向来成熟,能够这样一整天都不开手机,可见是遇到难解的问题了。而这个问题,很显然激起的并不是你的好胜心,不然你怎么会一睡一整天呢?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需要我一一列举了吧。”
“你真可怕,居然仅仅通过电话里我的几句话就推断出我的心情。”
“不是可怕,我只是比较了解你而已。”
“大禹,我很怕之后做的事情会影响到你,影响到我们的感情。我……”虽然在父母面前说得那般笃定,但郁可樱其实并没有100%的把握。
“别怕,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所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算导致了严重的后果,我也会帮你善后的。畏首畏尾可不像你!”
“嗯呢,我知道了。”察觉到自己快哭出来,郁可樱深吸一口气,“你还在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忙过这两天,我们一起出去呀!”
“好!晚安!”夏侯禹说完,等着郁可樱挂了电话,才收起手机。
清明时节雨纷纷。昨天明明还是大晴天,只过了一夜,就下起了小雨,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仿佛昭示着即将而来的暴风雨。
郁可樱一大早开车到了安瑞墓园,停好车出来时看到墓园里人已经挺多了。怀抱着一束马蹄莲,右手撑着伞,郁可樱按照父母给的“地址”,朝着墓园走去。
庄周的墓在斜波靠上、靠南的位置。郁可樱越往上走人越少,想来是上面墓地比较贵的缘故吧。走到庄周墓的那一排的时候,郁可樱远远地看到有个人站在墓碑前。
“哎。”她叹了口气,朝着墓所在地走了过去。
“能够在这里遇到想来也是缘分。”走到墓前,郁可樱向站着的人打招呼。
“樱姐?你怎么在这里?”站在墓碑前的人正是庄子沐。
“来扫墓。”郁可樱收起伞,任淅沥的小雨打湿衣服、头发也不在意,只是将花摆在了墓前。
“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并不是A市本地人吧!”
“我来拜祭我爸爸。”
“果然吗?”郁可樱点点头,倒不意外,不如说她今天来这么早就是想看看是不是能碰到庄子沐,“庄周,字子木。”第一次看到庄周这个名字的时候,郁可樱就有点怀疑庄子沐和庄周之间的关系。
“果然?樱姐,你知道我是……”
“算不上知道,只是猜到。以前只道你爸爸叫庄正吉,最近才知道原来他的笔名是庄周。如此一来,你们的关系也就能猜到一些。”
“樱姐,和我爸爸认识?”
“差不多吧。当年我还很小,记得不太多了。即便如今,只有看到照片才能想起来一个模糊的身影。”郁可樱叹了口气,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你爸爸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庄子沐诧异的眼神中,郁可樱讲述了那段很短的历史。被救的小女孩、英勇的记者,一切看起来普通却也不平凡。
“我都不知道爸爸还做过这些事。”
“我当时都还很小,更何况你!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才四五岁吧。”
“是,我对父亲没有任何回忆。一切关于父亲的事情都是妈妈告诉我的,包括父亲的职业、人品,甚至死因。”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郁可樱很惊讶,一般来说父母应该不会跟子女说这些吧,尤其还是非正常死亡。
“我妈妈不希望我步爸爸的后尘,所以没有隐瞒我。她希望用这个理由让我不要学习新闻,做记者。”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你父亲是意外去世的,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喝醉酒的醉汉。对方也不是故意的……”
“樱姐,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吧?”庄子沐转过头看着郁可樱,眼神中透露着嘲笑和怀疑。
“你……你母亲到底跟你怎么说的?”郁可樱发现也许庄子沐的母亲知道一些更深的内幕也不一定。
“我妈说,爸爸虽然是记者,但个性正直且敦厚,除了工作上会孜孜不倦追求真相,对其他人、其他事都很宽厚。她不认为,那样的父亲会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起冲突。更何况,我父亲身材高大,且常年坚持锻炼身体,不可能轻易被一个喝醉酒的人打倒,而且还被杀了。”
“当年,你母亲没有提出这个问题么?”
“当然提了,可是妈妈并不了解爸爸的工作,即便认为爸爸是在工作中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警方调查之后没有任何收获,最终只能用过失杀人判决。”庄子沐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来,妈妈带着我离开了A市,去往鹰城生活。我一直不知道爸爸的事情,直到后来我偶尔翻出了爸爸的相机,以及一些照片,妈妈才告诉我爸爸的事情。”
“照片?什么照片?你爸爸有留下照片吗?”
“是一些建筑的照片,可能是爸爸采风的时候留下的。”
“哦,这样呀!”郁可樱有些失望,还以为庄周曾经留下过什么。不过也是,如果他是别人灭口,对方又怎么会留下重要的证据呢?
郁可樱失望的样子没有逃过庄子沐的眼睛。“樱姐,莫非你也怀疑我父亲的死因?”
“只能说是感觉吧,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知道哦,我父亲的死和白氏有关。”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来到A市上大学后,去查过一些资料。关于爸爸去世前后的一些调查新闻,很奇怪中间一段时间的新闻是残缺的。我回去问了我妈妈,虽然她并不希望我介入这些事,但眼看着无法阻止我,就告诉我被隐藏的新闻是关于白氏修建市图书馆项目的。妈妈还说,父亲去世后,单位领导曾经来家里送过一笔慰问金,目的就是让妈妈为了孩子着想,不要多生事端。”
“你爸爸不是临时工吗?”
“是啊,爸爸是自由职业者,哪里来的单位?居然还有慰问金!可是,独自抚养我的母亲为了我,只能选择接受那笔钱。毕竟那可是10万块。”
“10万!?”居然有人那这么一大笔钱给庄周家属,可见他的死必然有蹊跷。
“是的。缺失的新闻、这笔慰问金,以及父亲去世后消失的负面报道,这些环节串联起来,我和母亲都认为父亲的死和白氏定然有联系。可是,我们力量微小,又能做什么呢?”
“子沐,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倘若真的证明白氏和你父亲的死有关,我也不会罢休的。十多年前的案子,被告、原告都没有了,翻案是不可能了。不过,总会有别的方式,让罪犯受到惩罚。”
“樱姐,你愿意帮我?”
“说什么帮不帮,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假如能尽一份力,也算报恩了。”
“嗯嗯,樱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一定要告诉我。”
看着眼前这个稚嫩面孔的大男孩,郁可樱觉得心中酸涩。原本该快乐成长的人生,却因为缺少父爱而残缺。“即便查出真相,也无法弥补他的缺憾吧。”这样想着,郁可樱和庄子沐一同离开了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