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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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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秋风习习,她照例想到附近散个步,下了沿廊,便偶遇了半夏,于是两人就一同前往。虽然自那件事后,可她与他也仍旧没觉得彼此之间到底有什么好尴尬的。兴许大家都是生性坦荡之人,过去也没有什么情感纠葛,因此,就算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也犯不上为些小情小爱而扭捏作态了吧?沈习是这么想的,然而,她偶尔还是难免要有些苦恼的。至于半夏,她压根看不出来他跟之前到底有多少两样?他简直太坦然了,坦然得仿佛打一出生就从没辜负过人,也从没欺骗过人一样。

“嘿,半夏。”

“什么?”

“我好像听大娘说,下个月十五就要订婚,所以我们,真的…就快结婚了吗?”

“不假。”

听半夏这么讲,沈习安静了,就跟一路上这安静一样,静得只有风略过身边的痕迹。此刻,没有谁能看得见风,尽管它无处不在,长存不灭,游离在孤寂的黑夜里,抚慰着凄凉的旷野,这一头,是死的荒冢孤坟,那一头,是生的万家灯火,永远是这般,亘古不变的交替着,犹如日月星辰。而这世间,毕竟谁也不曾为它片刻停驻,四季的树叶留恋着它,繁花愿意追随而去,可它偏偏穿过人的胸膛,除了耳畔扬起的发丝,知道风来过。

在一片深蓝夜色中,点点疏星闪烁着,犹如长夜里那一盏忽明忽灭的烛火。他听到她轻轻的喃喃自语。

“我们…不结婚可以吗?”

“也许,大娘要生气的吧?”

“她近来身体不好。”

“其实跟你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你看你…唉!是我占便宜了。”

“可是,半夏你又为什么同意呢?”沈习低头看着自己月夜下躺在草丛里的黑影,那黑影淡成了灰绿色,显得有些凋零的寂寥感。

“你明明看来就不像是非我不可的样子啊。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是那类不会违背自己意愿乖乖听话的人呢。真叫人羡慕。可我偏偏是反面…”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懦弱,总要叫人能够在她这里有求必应?真是可恶!沈习努了努嘴,沉默了片刻。“半夏,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同意?然而,我说服不了自己。因为我也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妻子嘛,反正就是一个女人。”

“那么,也就可以是我。”

“可是…”

“这万恶的古代制度!”

沈半夏一直听着沈习一路上自个儿碎碎念的。说着说着,她顺手折下路边那堆芒草丛中的一根普普通通的野草,把它拿在手上甩来甩去,又忽然用它指着不远处一颗约一人半高的树木,那树木孤零零的立在旷野之上,叶子随风摇曳。

“噫,你看!那是绿宝!”

“绿宝?”

“是啊!在我家乡和小区,还有街道上,学校里,到处都有这样的树木,那是绿化用的树木,所以叫绿宝。可是来长婴以后,却不多见了。”

“原来如此。”沈半夏点点头,一眼望去,瞧见的只是一颗普通的树木,满枝的郁郁葱葱,然而也没有任何值得刮目相看之处。“那是乔木,它在云庸原来叫做绿宝。”

“诶、它在长婴是叫乔木吗?”沈习乍一听来感觉还蛮新鲜,便自动忽略了云庸这回事儿。“乔木。呃…挺有诗意的。那就不叫绿宝了,还是叫乔木好!”

“回去吧。夜深了。”

“好。”

一听说要回去,沈习倒也不反对,她草草的折下几束长在路边树上的黄花,准备带回竹屋,插在自个儿房里那桌上的白瓷瓶。这荒山野岭,别的没有,就是野花野草蚊子什么的最多了。

“半夏,你怕虫子吗?”

“还好。”

“那你帮我拿着呗,我的花。嘿嘿,上一次回去,从那些桂花枝里头冷不丁儿掉下来一只虫,还有点怕。”沈习把花递给半夏,笑得很是谄媚的模样。

“要作那采花人,又要怕虫儿,是不容易。”沈半夏接过手去,淡淡一笑。“这些有何用处?”

“放在我屋里呀,前阵子咱们不是收拾了药柜,整理出来一些不大不小的白瓷瓶嘛,你稍嫌它们用处不大,不能够装药丸。那些瓶子我看就挺好的,一直放在我屋角留着,就是空空的,不装点儿什么,感觉怪可惜的。反正这花儿不香,肯定也不招蜜蜂,权当摆设就好。”

“原来…也好。摘些金银花,等到叶子放枯了,那花蕊便可以洗净了泡水喝,入点冰糖,清热解毒。”

“啊?原来除了观赏,还可以这样的吗?”沈习从他手中取走一枝,在夜色里仔细瞧看,果然发现那三两花朵的颜色中有黄有白。“这叫金银花,嗷,涨知识了!”

入夜很静。

沈半夏偶感口渴,便起来喝水,他听到外头风刮落树叶的飒飒声,忽然就想起沈习在说她家乡的绿宝时那兴奋的神色。他盯着那空了的水杯,盯了许久,仿佛又像在学她一般的喃喃自语。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时间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流过指缝,一转眼已是农历八月初一。十五中秋佳节将至,合氏村里也将要迎来它久违了的喜庆氛围。

八月办喜事一向是村里的习俗,因为在这个月里,村民们都信奉月光菩萨正行路,所以历来婚聘六礼,不论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都不用专门去挑黄道吉日。这个八月天天都是好日子。因此,沈木槿身为这里土生土长的村民,在这件事上,自然也不例外。她也准备在十五中秋那日摆一桌宴席,好把沈习和半夏两个的事儿给板上钉钉。

兴许是看到事情即将落实了眉目,沈木槿近来也有了些精神头,所以,她意外和颜悦色的开始让沈习学着看起了几本入门的医书。于是,就她亲眼所见,沈大娘的身体一旦恢复,往昔的阴阳怪气儿也就跟着马上复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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