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四天东月一直处在忙碌的状态，玉天景整日看着楚梦凝到处乱跑，倒是也难得没再追究让她誊写孤本的事情。
毕竟自家姑娘在东月留的时间也不长了，他也不忍心让人整天就窝在宫殿里抄东西。
第五天，他看着忙的都差不多了，才抽空去了一趟国师府。
说实话这倒是他第一次进国师府，之前的几年这位国师基本都在外面，很少回东月，府中更是从来不举办什么聚会。
毕竟国师府一无主内的夫人，二来还没有个小姐公子，国师楚辞又不喜过于热闹。
他与这国师的交集本来就少之又少，实在是没必要进国师府。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次来国师府，他要面对的，就是这样让他复杂的事情。
他进去的时候没让人通报，楚辞当时正在和管家商量给楚梦凝添嫁妆的事情，看到他进来，明显愣了愣。
但是这失态也就片刻，随之他朝着管家点点头，让屋内的人都出去，只留下来了他和玉天景。
“能仔细说一下吗？”玉天景沉默片刻，出声问道。
楚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思绪飘回好多年前。
那时还是他父皇在位的时候，他是皇后嫡子也是长子，自然而然便是太子。
那时世人都叫太子轩。
他二十岁的那一年，母后祭日，他去栖霞山上祭拜母后，在那里遇见了云芸。
一见钟情。
云芸是云王府郡主，与他再不过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了。
他去请旨，父皇赐婚。
婚后三年生下皇长孙，就是阿凌。
如今东月的皇帝。
第七年，东月边境叛乱，他奉命平叛，云芸随着他一起去了。
那一战甚是惨烈，他从悬崖上摔下去，被一家农户所救，昏迷了许久。
那悬崖很高，掉下去几乎是毫无生还的可能。
东月寻了三个月后，便默认了他的死讯。
云芸被他提前送回东月，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那之后不久，有几个皇子想趁乱逼宫，被当时的六皇子玉穆洪生擒。
玉穆洪立下大功，父皇没多久就下旨退位，把皇位让给了六弟。
登基前不久他去云王府，与当时在云王府休养的云芸酒后乱了性，登位后便力排众议迎娶皇嫂为皇后。
八个月后云芸早产，生下来了一对龙凤胎，就是后来的玉天景和楚梦凝。
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玉穆洪和云芸的孩子。
包括他也是。
直到那一年他以国师的名义回东月，才从玉穆洪口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云芸为何就一定认为是父皇杀了您？”玉天景听到这里，皱眉问道。
他对云芸一向没什么感情。
如果真的说有，大概是要谢谢她把自己的眼睛弄成如今这样除了晚上和阴雨天，几乎都不能出门。
“大概是因为后来的一切都太巧合了，为什么刚刚我走，就有皇子叛乱，又为什么那么多皇子，最后只活下来他一个。”楚辞苦笑。
“所以当年其实……”玉天景又忍不住问。
“没有……我是从你父皇口中知道的。”当年他其实根本没碰云芸。
给云芸诊出喜脉的太医刚好是玉穆洪的人。
玉穆洪小时候与他感情极好，他临行之前又有托付。
云芸在那个时候怀孕，不管如何后半生都不会太容易。
他只能铤而走险，设计了那一幕给别人看到，找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理由迎娶云芸。
其实他是极其愧对和感谢玉穆洪的，且不说云芸这么多年的误会，他迎娶云芸，又背地里承受了多少压力。
还帮他照顾了阿凝这三个孩子。
“您辛苦了。”玉天景顿了顿，眼中复杂的情绪退掉，看着他说出了这句话。
这些年，不说他对自己，他对凝儿是极好的。
若说比之父皇，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云芸讨厌父皇，连带着也不喜欢他和凝儿。
之前有段时间，她唯恐自己会和皇兄抢皇位，找了数批人来刺杀，最后还买通他身边的人，差点毒瞎他的眼睛。
只是后来虽然毒素清了清，可是眼睛还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干什么都受到很大限制。
说恨吗？
可是毕竟是这个女人把他带到这个世上。
可是说不恨……他也不能骗自己。
他知道楚辞本已经不必再卷入东月这场纠纷，太子轩已死，他大可找个地方好好隐世。
可是他还是出来了。
这些年因着他对凝儿的帮助，暗地里受到的刺杀也不在少数。
楚辞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能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于玉天景来说，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
他不说，但是他能看出来。
玉天景前些年受到的伤害太大，以至于他对谁都带着点防备，他不能要求玉天景一定要现在认下他这个父亲。
“凝儿那边……你不用过多担心，我会让楚门的人都跟着……”许久，他只能又把话题绕到楚梦凝身上。
“您……我……”玉天景复杂的神色又落在他身上。
他是极其矛盾的。
在知道他与楚辞之间才存在血缘关系的时候，他是有些不适应的。
这么多年，玉穆洪离开，云芸又不像个母亲，他更多的也要照顾楚梦凝，对于亲情，他其实没那么多感触。
可是突然多出来这样一个人，是与他血溶于水的父亲。
这个男人二十多年前是东月的神，被百姓所景仰，为所有人赞叹。
哪怕后来他成了国师，一身风华也从来不会轻易被隐藏。
他一直很敬佩这个国师。
如今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这种感觉就更加奇妙。
他不怪这个父亲，也愿意认他，只是他天性淡薄，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楚辞看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的笑意，没说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错身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