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柏这才发现他逾矩了,耳朵变的通红,小声道:“我忘记这一茬了,您有孕在身,不能喝冷水,我这就给您烧水去。”连自称卑职都忘了,可见他也不过就是敷衍敷衍自己罢了,馨宁想。
唐柏跑去厨房之后,馨宁才仔细打量着这个小院子,这小院子很破旧,明显是哪个村落里的破房子,墙是黄土墙,门是旧的掉渣的破门版,黑乎乎的。院子空荡荡的,虽然很平整,但都是土,两个男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显然刚才连吵架都站着了。
任冲眼下的血丝十分明显,靴子和衣服下摆上全是泥土,可见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光顾着吵架了。
任冲看馨宁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加上又穿了一件秋香色的衣服,显得她越发的衰败,就嘲讽她道:“不过几日没见,你就变的跟鬼似的,你怀的是孩子吗?是**气的妖怪吧。”
馨宁懒得理他,扭头就进了内室。
任冲被晾在门外,气的半死,走到厨房,语气很坏的道:“我准备去京城了,联系的标记不变,你给我记住,要是把人丢了,后果你知道的。”
唐柏忙着生火,理都不理他,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就接着往锅里添水。
任冲看他一副奴才样,诅咒他道:“我看你也不用找个丫鬟来伺候她了,你亲自给周馨宁那个丑丫头当奴隶吧。”
谁知唐柏添完水之后竟然道:“我本就不准备买丫鬟了,我已经拿了银子给隔壁的哑婆婆,帮周娘子缝衣服和浆洗衣服,那哑婆婆不会说话,家里也没有亲戚在世,又是独居在这个山脚下,最是合适不过了。我想了想,人伢子消息最是灵通,我为了清闲,买丫鬟伺候她,自己是舒坦了,但是难免会留下痕迹,让段璟的人摸过来,还是我亲自伺候她吧。”
这估计是任冲的诅咒最快应现的一次了,堂堂唐家大少爷,居然真的开始给人当奴才了。任冲白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太监,只有太监那种半男人才能伺候她起居。”
唐柏拿了抹布开始擦落满灰尘的碗碟,语气平静的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亲自历险,非得要找毒经?我虽然是唐家大少爷,可唐家堡下一任堡主并不是板上钉钉的就是我,我堂弟为了得到堡主的位置,他下了一种先人研制的奇蛊给我,这种蛊让我变成了太监,不能生育子嗣,只有丢失的毒经有记载解开这个蛊的方法,我这才冒险假装叛离唐家堡,出来独自一人寻找《毒经》的下落。”
任冲没想到唐柏居然连这种事情事关个人生死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心中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道:“你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了我?世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唐柏却道:“我在世人眼中还是唐家堡的大少爷呢,可我十七岁中蛊之后就出来漂泊了,至今已经快十年,这十年我给人当过杀手,为镖局走过镖,甚至当过漕帮的打手。曾经因为心软放过许多对手而差点被人暗算死掉,可我现如今依然拥有相信人的能力,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大爱无疆?”任冲觜下毫不留情。
唐柏道:“因为我一直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漂泊这十年所积攒的经历都不是为了让我回去唐家堡大杀四方的,我是为了我爹我娘,我的弟弟妹妹们,如果我不能治好我自己,或者是我失败了,我的亲人们全都不能活下去。我不能让我堂弟取代我是这个理由,更不能让唐青风成为堡主更是这个理由,唐家决计不能由叛徒执掌,更不能由视人性命于无物的人来执掌。”
的确,唐家手持这世上最厉害的机关术和毒术,若是由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来掌握这些利器,人间危矣。“你跟唐青风有什么仇?”任冲道,
“唐青风的爷爷杀了我爷爷,偷走了《毒经》,这算不算仇怨?”唐柏动作毫无停顿,好像他这些年经历的烂事儿,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一下过过嘴瘾,就水过无痕了。
任冲突然就觉得唐柏这人很不错,是个可交之人,于是他转移话题道:“研制这种蛊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唐柏点点头,道:“不错,她曾经是唐家的一代掌门人,为了一个负心汉研制的。”
任冲道:“你们唐家堡是在璧山吧,左边是铜梁,右边是巴县,这两家可都投了段璟。如果三王爷把蜀中封给段璟,你们唐家堡还有的活路吗?”
唐柏手脚飞快,又打了一盆水开始擦洗厨房,边擦边道:“我知道唐青风当了太子的长随之后,就故意设了一个局,成功让他相信了我,唐青风并不知道老一辈的恩怨,也不知道《毒经》的事情。他一直谨记他爷爷的期盼,要夺回唐家堡,可他一旦回去,这些事情不用他爷爷讲也会知道,我爹已经去世,璧山的唐家堡只有我娘和我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在。我娘在我爹去世之后就变得有点疯癫,而我两个妹妹都没有武功天赋,我弟弟虽然是机关术的天才,但是从小体弱,不会喝奶先回喝药。不管是我还是我堂弟,我们都已经失势于唐青风,我不可能臣服于仇人之子,只有另谋高就了。”
任冲突然想到前几天周馨宁忽悠他那几句话,他蠢蠢欲动,像被诱惑了似的对唐柏说了同一套出海航行,如花美眷的鬼话,唐柏看了他一眼,道:“任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我必须拿到《毒经》,《毒经》一直在唐老爷子手里,我无从下手,所以,《毒经》必须先回到唐家堡,然后再由我这个少堡主继承唐家堡,这样我就能治好我弟弟的顽疾,治好我娘的疯癫。至于我是不是一个太监,亦或是给什么人当奴隶,这并不重要。”
水咕嘟咕嘟的开了起来,唐柏会心一笑,道:“我给人当了三年的仆从,这点伺候人的小事还是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