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宁看了一眼段璟,段璟面无表情。馨宁就道:“师父,有些话我想和您单独说。”
丁沉点头,也看了一眼段璟,段璟根本没有要抬屁股起来给人留下空间的想法。丁沉也不好说他,就对馨宁道:“你随我出来吧,我们去花园说。”
到了花园中间的亭子,丁沉就直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想学这些了?”
馨宁也不想和他拐弯,就道:“师父,刚才的问题我其实能回答,您知道,我和总管我娘嫁妆的孙大掌柜在做温都部和乌拉部的生意。孙掌柜去了好多次乌拉部,并且还直接和乌拉部的族长做生意。这些女真人不过也就是想吃饱穿暖而已。所以我以为开边境榷市就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丁沉也有这个想法,但听到馨宁这样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忍不住问她:“你不是有答案吗?为什么说自己不知道?”
馨宁语气坚定的道:“师父,您知道我今年十四岁了吗?我娘已经在给我物色定亲人选了,我发现您教我的这些东西,我去了夫家完全用不上。我夫家可能要的是一个知书达礼,相夫教子的媳妇,而并不是一个幕僚。”
“您在我小的时候就对我说,我学的东西对我将来有帮助,是,我学了很多东西,我懂天文地理,我懂国家大事,我甚至还懂堪舆之术。可是师父,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变成我的负担,让我不能安心的做一个内宅夫人,我会后悔,我会埋怨,为何我不是一个男人。”
“师父,我不适合再上这些课了,更不适合同辽王世子一起上课,您还是给我上一些修身养性的课吧,比如制琴,比如茶道。”
馨宁说完之后,丁沉沉默了许久,最后,他道:“馨宁,你知道吗?我已经教了你整整五年,你的想法基本已经定型了,就算我以后不再教你这些,你也会关心这些事情的。”
“你知道吗?你家里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严峻了,你爹已经彻底的被刻上辽王党的标记了。而京里贵妃娘娘传来消息,皇帝的病又加重了,太子监国,同辽王势同水火,一旦皇上驾崩,太子登基,辽王就只有反了这一条路了。所幸辽王把辽东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除了辽东巡抚,辽东乃至蓟州这一片都是辽王爷的人。”丁沉忍不住给馨宁分析情况。
又道:“我知道你爹的意思是想把你嫁到济南王家,可是你哥哥同济南王家定亲了,你有可能不必再嫁过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辽王成功了呢?到时候段璟是你师兄,你可以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甚至不嫁人都可以。”
馨宁听了丁沉的话,觉得今天的丁沉有些奇怪,就道:“师父,你怎么了,你难道看好辽王?”
丁沉道:“事已至此,还不如努力为之,总比你这样消极度日好一些。”
丁沉的意思,就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了,再跳下去,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不如好好当个贼。
馨宁越发觉得奇怪,丁沉觉不是这样一心一意向前冲的性格,他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所以馨宁小心翼翼的问:“是我那大师兄又怎么样了吗?”
丁沉冷笑道:“我鹰扬府向来是皇家内卫,只忠于皇帝本人,可任冲居然投奔了太子。我真是后悔养出了这样的白眼狼。”
馨宁腹诽,你还不是投奔了辽王,人家好赖是遵循正统呢,你还要做个反贼。
丁沉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她又开始腹诽自己了,就道:“你也不用在肚子里骂我是个反贼,我只知道若是太子登基,等待你家的就是灭顶之灾。我好歹是帮你避免以后死于非命,算了,你既然不想学这些,我也不逼你了。”
馨宁听了这句话,还以为自己以后不用学这些政治经济什么的了。结果丁沉随后就来了一句:“我放你一个月假,你一个月之后给我回来老老实实的学习。”
馨宁气结,合着自己之前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他干嘛老是揪着自己不放啊。
道:“师父,你干嘛非得要我学啊?我都说了,我不学这些了。”
丁沉就拍了她脑门一下,道:“你爹爹和你哥哥努力为了你娘和你在努力拼搏,你有聪明才智为何不帮你爹一把?你这样消极,还不是因为那一半的可能,可能太子会赢,可是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
馨宁知道,自己是害怕了,害怕爹爹不能成功,害怕将来自己会没有立足之地,忘记了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自己这么多年锦衣玉食,都是因为自己是王氏和周少城的女儿,她这些年的幸福生活,让她变得退缩,她会因为食物味道有些细微的差别就不吃东西,会因为东西来的太容易就漫不经心。
因为生活顺心就忘记了自己刚来时的战战兢兢,因为一个被沉塘的穿越女就沉浸在想要隐藏自己的想法中不可自拔。她在成为一个真正的古代仕女的过程中逐渐忘记自己的灵魂是个现代人。她虽然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却失去了自我。
馨宁像被什么镇住了似的,失魂落魄的站在凉亭里。
丁沉看她那样子,估计是想通了,所以道:“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平静下自己,现在努力还不算晚。”说完就走了。
段璟藏在树影里,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他看馨宁傻傻的站在凉亭里,有些心疼,走上前,问道:“你还好吗?”
馨宁抬起头看他说的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道:“你听见了。”
段璟点头,道:“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们一家拖上了我家的船。你若怨我就怨吧,只是现在木已成舟了。”
馨宁却并没有怨他,她道:“我并不怨你,不是你还会有别人,我很庆幸我爹有你和辽王这样的主公。我只是在怨我自己,我这么自私,这么的消极。我真是太对不起娘和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