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秦忙于内讧,齐国疲于应付越国水军。只有大魏国频频开疆拓土,仿佛又一个文候盛世、吴起时代不可阻挡地降临!
魏惠候的宫廷中,张灯结彩,钟鸣鼎食,正在大宴群臣。
当年的春秋五霸,齐桓、晋文、秦穆、宋襄,全是“公”的爵位,自有楚庄王不服周,敢于自称为“王”。如今大魏如此强盛,可君王仍是“候”爵,实在太不相称。
“君上可禀告周天子,改‘候’爵为‘公’爵。”公孙衍提议道。
陈轸出列上前。“依臣下之见,君上可趁此机会会盟诸侯,效仿当年的楚庄王,称‘魏王’。”
魏惠候沉思片刻。“不可!楚国乃蛮夷之地,不得与中原相提并论。”
“君上圣明!中原诸国仍以尊崇周礼,维持周室正统为宜。”龙贾抬头,行礼。
陈轸却是不以为然。“龙将军,楚国当年也曾受周王册封,封为“子”爵,照样号称为王;如今的大魏并非当年姬姓旧帮,没必要墨守旧制。”
“上卿大人,如今的天下重在博弈,名义称号只是博弈的一种,若此时称王,只能图一时之快!必然激起其他诸国所谓‘公愤’,引为借口合击我大魏!请君上三思!”龙贾继续坚持。
魏惠候目光转向惠施。“众爱卿各有道理,惠相国,你怎么看?”
“确有很大的弊端,但运用得好,也有利……”
惠施不过唯唯诺诺,其实很清楚,是否称王,惠候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半月之后,正逢良辰吉日,古老的逢泽被很快开辟和装饰出一片豪华会场,阵容整肃、礼乐齐奏!列国派遣了王亲、使臣,济济一堂。
天子周显王紧绷着脸,很没面子地坐在偏到一边的王座上。
魏惠候器宇轩昂挺立于高台中央。鼓手擂动成排大鼓、钟磬,鼓声震天,仪式就要开始。
司仪恭敬地凑到魏惠候身边。“启禀君上,秦国、齐国的国君没有到,楚国来的是太子。”
“哼,没有他们,寡人照样称王!”
众士兵吹响号角。魏惠候走到周显王面前接受封礼,被赐予各类王爵礼器、五谷腊肉。从此魏惠候消失,魏惠王诞生。倍极荣耀,出尽了风头。
各国被迫出席的国君、太子纷纷装模作样向魏王道贺。
魏王得意忘形。周王赐给的腊肉五谷,也被不经意地扔在了一边。被遗忘的周显王忍无可忍,伤感地悄然离开。
时至夜半,天空中的大彗星依旧光华夺目。鬼谷山洞黑魆魆冷飕飕。
墨玉带着一个陶罐爬到山洞里,点起了一堆火,将鸡血蛇血涂在脸上、匕首上,其余倒进火中。乌龟壳放在了火堆上。
墨玉剪掉一撮秀发扔进火中,念动咒语,跳起祭祀鬼神的舞蹈。
乌龟壳终于发出了噼啪的响声。墨玉从火堆里捡起乌龟壳,仔细查看圆洞四周的裂纹,失望之极。
篝火行将熄灭。墨玉再次点旺,举刀割破手臂,将血洒进火中。咒语继续发动,隐约之中魏惠候得意洋洋的胖脸在火光中出现……五谷撒地、九鼎熔毁,父王母后被逼到宗庙神台前,就要被火舌吞没……
龟壳发出一声爆响,墨玉抄起匕首朝着篝火冲过去。
山洞外苏秦忽然飞奔而至,将墨玉紧紧抱住。
“放开放开,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墨玉使劲挣扎,苏秦就是不放手。
“妹子妹子,别这样,有什么事哥帮你想办法!千万要冷静!”
墨玉压抑不住哭泣:“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
“我们一起去求先生,先生一定有办法。”
“别!千万别告诉先生……不能让先生知道我在躲这里修师延的邪术。”
猛然道出此言,墨玉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坚持。苏秦坐到了对面,拿出手巾递给她。墨玉擦去眼泪。
“妹子,告诉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师延的邪术真能解决,大哥和你一起修!”
墨玉不语。苏秦却是继续追问,墨玉思忖着终于开口。
“我家……是周地的商贾。以前我在老家的时候,跟着当地巫祝学过一点祈祷占卜。前阵子我忽然心中恐慌,便占了一卦,很不吉利,是关于我父母的生死,所以我想用占卜法替他们消灾。”
“原来是这样。其实,占卜术常常都是不灵验的。如果父母有灾病,应该求医才是。”
“是我太过心急,想用师延乐谱中蕴藏的至阴之术尽快攘灾。师兄,你一定替我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
“只要你不再这个样子,我就替你保密。”
墨玉点点头。
“你觉要得不妥,我替你下山去看看父母。”苏秦道。
墨玉感激地望着他。“苏大哥,你对我真好!不用了,他们是墨子先生的朋友,墨家的人会把消息带给我。”
苏秦释怀地笑了笑。“你可真是个孝女!看把小召吓的,她说你竟然生吃了一条蛇。”
魏国旧都安邑,屋宇整肃、街衢繁华,宫阙风采依旧,见证着魏国于战国早期富强崛起的历程。
城西的官道旁,是一处巨大威武的宅院,“大将军府”四个魏体字端方浑厚、威重如山。府邸外,却是一片紧张、忙绿的气氛。一队军士正急匆匆集结。
跨出一步,走过去?是一路登顶、兼济天下?还是万丈深渊、杀人如麻?
孙宾心中五味陈杂,驻足观望着高大的门庭。无论怎样,走出这一步,便是再也无法回头。
很快,却见庞涓一身铁甲戎装疾步跨出大门,纠集众人正要出发。孙宾回头留念地望了一眼,一咬牙,朝着前方大步而去。
“师兄,好久不见!”孙宾行礼道。
庞涓正要上马,忽然喜笑颜开。“师弟!见到你真太好了!咱俩三年不见了,真想你啊!收到信了吧?”
“见到你的信,我就匆匆赶来了。先生和大家都挺挂念你。师兄……看来我来得不巧,是君上逢泽称王的事情,出问题了吧?”
庞涓一愣。“师弟,你果真不同凡响,才来就看出问题了。”
“师兄过奖。逢泽称王,操之过急。”
庞涓勒微微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魏王陛下也开始后悔了,可是……算了,不说了,如今赵国肃候率先发难,并纠集了秦国、韩国、宋国的兵力,一道向大魏出兵,宣称要肃清敢于冒犯天子、越级犯上之人。鲁国、卫国、薛国这些小国也调兵遣将,跟着起哄。这才消停了不到两个月不到,若说咱魏国以前是四面皆战,现在好,八面皆战!”
“小国不必在意,关键是赵与秦。”
庞涓勒住了马缰绳。“师弟,我正要出去调兵,你初来乍到,先在家里歇着。等我回来,咱们再聊。”
孙宾点头道谢。
庞涓叫来管家。“通知夫人拿出最好的酒菜,好生款待我师弟,让庞英留家里陪陪贵客。”